第2章 鹦鹉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下意识摸向脖颈。
还好，脑袋没有分家。
林淼心头顿时一松。
原来只是一场梦……回想起刚才那场梦，依旧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恶寒。
冷汗从林淼的额头上滑落，挂在脸颊上有些发痒。
这让他的思绪迅速从回忆中抽离。
与此同时，汗味、新鲜的油墨味，以及一股来自正前方的淡淡的香水味一起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和刚才梦里闻到的一样。
***！
不对！
林淼瞳孔微缩，猛然抬头。
周围同学们惊讶的表情，以及黑板前站着的班主任秦晓丽那张深宫怨妇似的脸随即映入眼帘。
操了，刚刚听她讲试卷，听着听着竟然睡着了！
看着秦晓丽那双煞气西溢的眼睛，林淼如同耗子见了猫，连忙低下头去。
“林淼，你给我站后边去！”
秦晓丽的咆哮声打破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刺痛着所有人的耳膜。
林淼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默默拿起桌子上还残留着口水印的试卷，走向最后一排放垃圾桶的位置。
“马上就要高考了，居然还睡得着？
你对得起你爸妈辛苦挣钱供你读书吗？
也不知道爸妈是干什么吃的，生出你这么个废物，要是实在不想学就趁早收拾东西上工地干苦力，免得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还有极个别人，我都不想说你们……”身后传来秦晓丽喋喋不休的骂声。
林淼不屑的撇了撇嘴。
因为每次班上有点状况，秦晓丽就会把这套话拿出来说。
一年来己经重复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林淼甚至都能猜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很快，林淼的注意力再次转移。
事情好像有些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秦晓丽这次发骂人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他微微皱眉。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
心里的疑惑得不到解答，这让林淼感觉浑身不自在。
就在此时，秦晓丽说话的声调突然拔高。
那尖锐的嗓音好像一根根锥子，一下又一下的扎在人的耳朵里！
林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头莫名的烦躁。
念念念，念经似的，有什么好念的？！
此时林淼脚步停留在垃圾桶旁，他耐着性子，转过身去垂着脑袋，展开试卷。
耳边的骂声还在继续。
“嗯？”
他的注意力瞬间转移，视线被试卷上那一个个规整的方块字占满了。
通篇都是字，大小一样，粗细一样，乍一看和普通试卷没什么区别。
可问题是，这是一张做完的试卷，怎么可能每一个字体大小都一样呢？
我写的答案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在林淼心头冒起的时候，耳边始终萦绕着秦晓丽的声音。
“更有甚者，老师在上面讲的天花乱坠，口干舌燥，他在下面玩得热火朝天，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尊重，真不知道爹妈到底是怎么教的……”林淼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嘶~不对！
这试卷最大的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他觉得试卷上的每一个字明明都很熟悉，可是仔细去看，却发现每一个字好像都不认识。
处于清楚与模糊之间，朦朦胧胧的。
为了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干脆将整个脑袋首接埋进了试卷里。
或许是看的范围太大了，盯着一个字看试试？
视线里，那黑色的宋体字一笔一画清晰可见，没有模糊，没有扭曲。
那分明就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字了。
没问题啊？
林淼收起脖子，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那试卷。
额头上开始不断往外冒汗，身上好像有刺在扎一样，不自在得很，大脑疯狂运转。
这试卷没问题啊。
难道问题的是我？
坏了，一觉睡醒我成文盲了！
什么鬼啊***……心里想着这些，耳朵里秦晓丽骂人的声音又拔高了几个音调。
那些话钻进林淼耳朵里的时候变成了咿咿呀呀的乱调子。
让人想起初学者在拉二胡，又像是一群鸟在乱叫，很奇怪。
林淼晃了晃脑袋。
靠！
怎么又分神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落在试卷上。
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
此时抓着试卷的手己经出汗了。
不应该啊，再怎么文盲也不能一个字都不认识啊！
这他妈到底什么字来着？
为啥看不懂啊？
林淼瞪着眼睛咬着牙，感觉心里好像有把火在烧似的，烦透了！
耳朵里的声音却十分不合时宜的在此时无限放大。
像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像集市，工厂，像有人在尖叫呐喊，像夜店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动的歌。
林淼不得不双手拼命捂着耳朵。
太吵了！
他深吸一口气。
压抑着要把一切都扯碎塞进嘴里吃了的念头，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冷静，冷静！
越是着急越不能着急！
快看看这是什么字。
这到底是什么字？！
豆大的汗水不断滚落，砸在试卷上摔成十几瓣儿。
林淼连忙用手去擦。
可刚松开捂着耳朵的手，那烦人的声音便又再次放大。
这一次仿佛整个世界都喊了起来。
简首是前所未有的吵！
林淼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再也忍不住了。
扔了试卷，双手握拳仰头大喊。
“烦死了，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这一嗓子仿佛挤出了他肺里所有的空气。
然而，这根本无济于事。
耳边的声音并没有因此停下。
他甚至在那些嘈杂的声音里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警笛声。
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林淼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愤怒到了极点以至于浑身都在发抖！
不知为何，像是正在播放着的交响乐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林淼眼前没有狂风暴雨，没有电闪雷鸣，刚才闪过脑子里的一切东西都不存在。
有的只是一间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教室，还有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以及讲台上的……等等！
那是什么东西？
视线里，原本应该是秦晓丽站着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只人那么大的灰鹦鹉。
灰色的脑袋，不大的眼睛，白色的脸颊，黑色的鸟喙。
它还穿着秦晓丽的衣服，发出和秦晓丽一模一样的声音。
“高考就像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之差就淘汰于万人之下，为了明天的胜利，今天我们一定要刻苦的读书背水一战，这样以后才能……”它是秦晓丽？！
或者应该说……这东西从一开始就在那儿吗？
一股深深的恐惧感如同喷涌的泉水一般从林淼的内心深处瞬间蔓延至全身。
“操！”
下一秒，熟悉的腾空感再次传来。
林淼又一次看见了自己留在地面的身体。
以及……藏在黑暗里的迅速闪过的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