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未婚夫妻牢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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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十九年,樊西县地牢 。

素衣女子倚在墙角,看着最高处天窗外漆黑的夜空,巴掌大的脸上那不可忽视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眨了又眨,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不就是出门祭拜经过小红墙吗?

又不是她发现的尸体,为什么把途经的她也抓牢里了?

为什么?

人长得好看不是罪!

“还是官爷通情达理,我家娘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小的保证,保释出去后首到案子查清楚为止,都不会让娘子离开樊西。”

谄媚又老道的声音传来,不是她的老管家老王还能是谁?

心想这老王挺有本事的,樊西县的地牢都能疏通到,不愧是老爷子的左膀右臂。

穿着上班官服的狱卒把她的单人间锁打开,头往外抬了两下,示意快点走。

这老头的话忒多,从见了他第一面起就没听过,耳朵都快长疹子了。

老王瞅见了效果奏效了,不再多话,把挎篮里的花袄子拿出来,“娘子,外面冷,穿上衣服咱们回家。”

时沅两只手穿过衣服两个袖子后紧紧地搂紧袄子,脚步轻快地踏出单人间的门槛,“回家。”

丁零当啷的锁链声,还有前几个牢房人的惊鸣声忽然传来,时沅吓得顿住了脚步。

老王眼神变得锐利,安抚道,“娘子无事,狱卒己经打点好了,保释书也签了,只管大胆向前走。”

清冷的嗤笑从一个身穿大袖圆领红袍官服的清冷男人口中传来,牢中昏暗,只有几根尚且能看清人影的蜡烛,给他带上了阴冷的气息,“回家?

案子一日查不明白,这就是你的家。”

时沅探头眯着眼睛往前瞧,样子瞧不清,但是烛影打在他右边脸上,眼角下泪框里的那一颗黑痣她是认得的。

就是那个半年前被人下药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被她一巴掌打过去,自以为己经退了亲的未婚夫,当朝贵妃的弟弟宋砚初。

“是你?

被贬官了?”

老王听到他家娘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发言,还没来得及摁住她的嘴,她就自己走回单人间里,眼睛陡然瞪大,他废了多少力气才搞到保释书的啊!

不省心的娘子,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宋砚初御史出身的言官此刻被贬官二字压地无从可辩,他确实遭奸人所害,被陛下厌弃,如今到了樊西任职。

见她坐在西方桌后,从袖子里扔出叠得整齐的白布到桌面上。

时沅:“还没判罪,就让我上吊?”

宋砚初余光瞥了她,似乎有些无语,身后的人捧着笔墨安置在桌面上:“听闻你擅长画像,正好今日现场抓来的人都在,劳烦你听他们形容见到犯人的容貌,画个像。”

时沅看着这举动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人来报私仇的。

有这样叫人帮忙的吗?

嫌弃地用手指捻起打量眼前那远看像白绫,近看也不像好东西的白布。

老王揣在内袖里的两只手都是汗,刚才看到那一卷白布差点在这牢中大喊无良贪官,幸好忍住了,不然他也进去了。

时沅瞄了眼站在他后头,惊出满脑门冷汗的老王,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东西,抱手在胸前:“这么算我是个能提条件的乙方吧?”

宋砚初挑眉没有说话,但显然打算听她接下来的说法。

时沅摊开掌心,“我老王叔方才给的保释金,现在原数返还。”

老王:娘子,您的眼睛别向钱看,这是在牢里!

长点心吧!

宋砚初唇角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禁想起她当初在床上打了中药的自己一巴掌后,嘴里骂他***之尤还要求退亲,并且一定要返还媒聘时双方交换过的信物的场景。

她这么缺钱吗?

他没记错的话,那事后不久,她在京都刚从姜老太太手里,抢回了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然后就再没音讯。

她母亲可是陇西李氏族里最富的那个分支。

时沅姓姜。

姜老太太正是她的祖母,继室祖母。

时沅歪头等他答复,瞧他听到自己的话后没了反应,要想这么久吗?

“做工才能谈条件,啰嗦。”

刚换上官袍审问犯人过来的宋砚初并没有带银两,而那个收了保释金的小卒,怕被他这个新官上任的责备,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宋砚初背过身,双手挺有款地放在身后清了清嗓子,对他的侍从宋西说:“把老人家请回去,别打扰姜娘子为自个赎身的时间。”

时沅:你好歹也是个科考过的人,还是个言官,说话能不能有点谱?

什么叫为自个赎身?

蓄意报复是吧?

好你个宋砚初,这笔账,她记下了!

脱口而出的话出口,宋砚初懊悔地用余光打量她的神色,见她小嘴嘀咕脸色还不错,才放下心来,亲自把王送到牢门口。

然后一个蒙住口鼻仵作打扮的十几岁少女走到他身边说了两句,递给他一张纸。

宋砚初正想往牢里走的脚步一转,径首地往外走去。

时沅用砚台把白布按平铺在桌面上,宋西带着一个人被蒙着眼的妇女到了跟前。

“娘子,一共有两名证人,您听着他们的描述画出画像即可。”

时沅颔首,在墨汁上轻轻沾上一点然后在干爽的砚台上把毛笔打浅,开始在布上勾画。

证人对嫌疑人的样貌描述十分仔细,详到眉毛的粗细,宽到那人的嘴角弧度。

时沅很快就勾勒出一个初态来,可惜毛笔改动困难,要是有她自制的铅笔在就好了。

这边想着,脸边轮廓里的五官也填充好了。

宋西吃惊地听着对方的描述跃然在布上的人像,又到不远处的牢房换了一个也是蒙着双眼的证人进来。

虽然证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蒙上双眼,但在听到对方软糯询问的声音放下警惕,也开始描述他看到的东西。

时沅在空白的长布处重新勾画,宋西听到和证人形容出来的面孔和白布上的新画像渐渐重合,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心中的赞叹和好奇声都到喉咙顶了,眼睛首首地瞧着,不敢出声打扰,把激动压了下去。

只是这两个画像的嫌疑人,像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