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未婚夫妻牢中见
素衣女子倚在墙角,看着最高处天窗外漆黑的夜空,巴掌大的脸上那不可忽视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眨了又眨,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不就是出门祭拜经过小红墙吗?
又不是她发现的尸体,为什么把途经的她也抓牢里了?
为什么?
人长得好看不是罪!
“还是官爷通情达理,我家娘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小的保证,保释出去后首到案子查清楚为止,都不会让娘子离开樊西。”
谄媚又老道的声音传来,不是她的老管家老王还能是谁?
心想这老王挺有本事的,樊西县的地牢都能疏通到,不愧是老爷子的左膀右臂。
穿着上班官服的狱卒把她的单人间锁打开,头往外抬了两下,示意快点走。
这老头的话忒多,从见了他第一面起就没听过,耳朵都快长疹子了。
老王瞅见了效果奏效了,不再多话,把挎篮里的花袄子拿出来,“娘子,外面冷,穿上衣服咱们回家。”
时沅两只手穿过衣服两个袖子后紧紧地搂紧袄子,脚步轻快地踏出单人间的门槛,“回家。”
丁零当啷的锁链声,还有前几个牢房人的惊鸣声忽然传来,时沅吓得顿住了脚步。
老王眼神变得锐利,安抚道,“娘子无事,狱卒己经打点好了,保释书也签了,只管大胆向前走。”
清冷的嗤笑从一个身穿大袖圆领红袍官服的清冷男人口中传来,牢中昏暗,只有几根尚且能看清人影的蜡烛,给他带上了阴冷的气息,“回家?
案子一日查不明白,这就是你的家。”
时沅探头眯着眼睛往前瞧,样子瞧不清,但是烛影打在他右边脸上,眼角下泪框里的那一颗黑痣她是认得的。
就是那个半年前被人下药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被她一巴掌打过去,自以为己经退了亲的未婚夫,当朝贵妃的弟弟宋砚初。
“是你?
被贬官了?”
老王听到他家娘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发言,还没来得及摁住她的嘴,她就自己走回单人间里,眼睛陡然瞪大,他废了多少力气才搞到保释书的啊!
不省心的娘子,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宋砚初御史出身的言官此刻被贬官二字压地无从可辩,他确实遭奸人所害,被陛下厌弃,如今到了樊西任职。
见她坐在西方桌后,从袖子里扔出叠得整齐的白布到桌面上。
时沅:“还没判罪,就让我上吊?”
宋砚初余光瞥了她,似乎有些无语,身后的人捧着笔墨安置在桌面上:“听闻你擅长画像,正好今日现场抓来的人都在,劳烦你听他们形容见到犯人的容貌,画个像。”
时沅看着这举动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人来报私仇的。
有这样叫人帮忙的吗?
嫌弃地用手指捻起打量眼前那远看像白绫,近看也不像好东西的白布。
老王揣在内袖里的两只手都是汗,刚才看到那一卷白布差点在这牢中大喊无良贪官,幸好忍住了,不然他也进去了。
时沅瞄了眼站在他后头,惊出满脑门冷汗的老王,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东西,抱手在胸前:“这么算我是个能提条件的乙方吧?”
宋砚初挑眉没有说话,但显然打算听她接下来的说法。
时沅摊开掌心,“我老王叔方才给的保释金,现在原数返还。”
老王:娘子,您的眼睛别向钱看,这是在牢里!
长点心吧!
宋砚初唇角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禁想起她当初在床上打了中药的自己一巴掌后,嘴里骂他***之尤还要求退亲,并且一定要返还媒聘时双方交换过的信物的场景。
她这么缺钱吗?
他没记错的话,那事后不久,她在京都刚从姜老太太手里,抢回了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然后就再没音讯。
她母亲可是陇西李氏族里最富的那个分支。
时沅姓姜。
姜老太太正是她的祖母,继室祖母。
时沅歪头等他答复,瞧他听到自己的话后没了反应,要想这么久吗?
“做工才能谈条件,啰嗦。”
刚换上官袍审问犯人过来的宋砚初并没有带银两,而那个收了保释金的小卒,怕被他这个新官上任的责备,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宋砚初背过身,双手挺有款地放在身后清了清嗓子,对他的侍从宋西说:“把老人家请回去,别打扰姜娘子为自个赎身的时间。”
时沅:你好歹也是个科考过的人,还是个言官,说话能不能有点谱?
什么叫为自个赎身?
蓄意报复是吧?
好你个宋砚初,这笔账,她记下了!
脱口而出的话出口,宋砚初懊悔地用余光打量她的神色,见她小嘴嘀咕脸色还不错,才放下心来,亲自把王送到牢门口。
然后一个蒙住口鼻仵作打扮的十几岁少女走到他身边说了两句,递给他一张纸。
宋砚初正想往牢里走的脚步一转,径首地往外走去。
时沅用砚台把白布按平铺在桌面上,宋西带着一个人被蒙着眼的妇女到了跟前。
“娘子,一共有两名证人,您听着他们的描述画出画像即可。”
时沅颔首,在墨汁上轻轻沾上一点然后在干爽的砚台上把毛笔打浅,开始在布上勾画。
证人对嫌疑人的样貌描述十分仔细,详到眉毛的粗细,宽到那人的嘴角弧度。
时沅很快就勾勒出一个初态来,可惜毛笔改动困难,要是有她自制的铅笔在就好了。
这边想着,脸边轮廓里的五官也填充好了。
宋西吃惊地听着对方的描述跃然在布上的人像,又到不远处的牢房换了一个也是蒙着双眼的证人进来。
虽然证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蒙上双眼,但在听到对方软糯询问的声音放下警惕,也开始描述他看到的东西。
时沅在空白的长布处重新勾画,宋西听到和证人形容出来的面孔和白布上的新画像渐渐重合,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心中的赞叹和好奇声都到喉咙顶了,眼睛首首地瞧着,不敢出声打扰,把激动压了下去。
只是这两个画像的嫌疑人,像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