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锅里的火光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映照着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
六十二岁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十岁。
"爹,吃饭了。
"屋里传来儿子李俊生的声音,伴随着木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
李德发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叹了口气走进屋。
昏暗的煤油灯下,一张瘸腿的木桌上摆着两碗玉米糊糊和一碟咸菜。
二十五岁的李俊生正费力地用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把拐杖靠在墙边,然后慢慢坐下。
李俊生的右腿得了小儿麻痹症后就萎缩了,走路时必须拄拐杖,但勉强能做些轻活。
李德发看着儿子艰难的动作,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今天王媒婆来过了。
"李德发搅动着碗里的糊糊,突然说道。
李俊生的手顿了一下,头更低了:"爹,咱别费那个钱了。
""费什么钱?
你都二十五了,村里哪个后生像你这个年纪还没成家?
"李德发的声音突然提高,"我今年六十二了,哪天两腿一蹬,你一个人怎么活?
"屋里陷入沉默,只有煤油灯芯偶尔发出的轻微爆裂声。
李俊生盯着自己碗里稀薄的糊糊,眼泪差点掉进去。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自从母亲五年前去世后,这个家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
三亩薄田,一头老黄牛,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王媒婆说,贵州那边有个姑娘,家里穷,愿意嫁过来。
"李德发压低声音,"只要八百块钱彩礼。
"李俊生猛地抬头:"八百?
咱家哪有那么多钱?
""把牛卖了,再借点。
"李德发咬着牙说,"我打听过了,那姑娘二十一,长得周正,身体也好。
""爹!
"李俊生的脸涨得通红,"我这副样子,人家姑娘能愿意吗?
这不是害人吗?
"李德发"啪"地拍了下桌子:"什么叫害人?
你是我儿子!
我死了谁照顾你?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你娘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李俊生不再说话,只是机械地往嘴里送着糊糊,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知道父亲的决定已经不可更改,就像当年他高烧不退,父亲背着他走了二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