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身形如燕,轻轻一跃便来到了永平侯府的屋顶。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两片砖瓦,目光透过缝隙向下探去,一幅温馨和睦的画面映入眼帘。
侯夫人满脸慈爱,眼神中满是心疼,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递到落安面前,“安儿,瞧你最近清减了不少。
我特意嘱咐厨房炖了极品燕窝,你可得都喝完。”
落安微笑着接过,眼中透着感激与温柔,说道:“母亲,为了我的及笄礼,您日夜操劳,辛苦了,您也得多吃点。”
侯夫人听了,欣慰地看向永平侯,说道:“侯爷,你瞧瞧咱们的安儿,多懂事贴心。”
永平侯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点头说道:“安儿,三日后,便是你的及笄礼。
届时各方权贵都会前来参加,你务必好好准备,切不可出任何差错。”
苏念安乖巧地点头,应道:“父亲放心,女儿定会用心准备。”
稍作停顿,苏念安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轻声问道:“那我的及笄礼,长姐会回来吗?”
落卓勉听闻,脸上瞬间浮现出不屑之色,冷哼一声道:“安儿,你呀,就是太过善良。
她当年那般对你,你还希望她来参加你的及笄礼?”
落安看着落卓勉劝诫道:“大哥,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一家人。”
永平侯生气的说道:“那个逆女,至今还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她的心里恐怕早己经没有了侯府。”
永平侯次子落则言担心的说道:“长姐,会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
落卓勉满不在乎的说道:“能出什么事情,她不是去雪月派学艺了吗,一点困难都承受不住,她这些年也没什么长进。”
祖母听着这些难以入耳的言论,终是忍受不了,准备起身离开。
永平侯疑惑的出声询问:“母亲,您这是要去哪?”
祖母脸色阴沉,冷冷的回道:“我看,是我这老太婆,打扰你们一家人温情话谈了。”
说完,祖母转身离去,嘴里还不停的喃喃自语着:“我的雨儿,祖母想你了,你能不能回来看看祖母,你现在是否安好。”
祖母的贴身侍女,温柔的安慰道“老夫人,别太忧心了,郡主,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
屋顶上的落雨,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心中五味杂陈。
看着祖母伤心的时候,她差点冲动之下,跳下屋顶和她相见。
但最终落雨还是忍住了,她悄然离开,就像是今晚从未来过一般,不留痕迹。
落雨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刚才在屋顶上听到的那些话语,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她的心,在她耳边不断回响,挥之不去。
她的记忆被拉回到十年前。
元景七年间,一次,祖父带着落雨外出时,不幸遇刺身亡。
自从祖父离开后,落雨终日郁郁寡欢,整日将自己闭锁在房间里。
家人看着她日渐憔悴,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落雨用了一年的时间,才终于祖父离开的伤痛里走出来。
元景八年盛夏,那日阳光热烈,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
落雨走出房间,独自一人静静地来到池塘边。
她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看得入了迷,脚步不自觉地向前挪动。
突然,脚下一滑,落雨整个人首首地掉进了荷花池中。
她拼命地在水里扑腾,想要抓住什么,可西周只有冰冷的池水,她大声呼救,声音却被水淹没。
就在她陷入绝望,准备放弃求生的欲望时,父亲的妾室偶然路过。
看到落雨在水中挣扎,她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然而,妾室的水性并不好,她拼尽全身力气,终于将落雨推向岸边,自己却因体力不支,缓缓沉入了水底。
落雨在岸上声嘶力竭地呼救,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众人听到呼救声赶来,将妾室打捞上来时,她早己没了气息。
落雨望着妾室苍白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从那以后,为了更好地弥补妾室的女儿落安,侯府夫人,也就是落雨的母亲,将所有的关爱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了落安面前。
落雨心里对落安同样充满了亏欠,可每当看到父母兄长对落安宠爱有加,她心中还是难免涌起阵阵失落。
渐渐地,家人对她的关心越来越少,甚至常常忽略她的存在,仿佛她成了侯府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落雨的母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为了能让母亲开心,落雨特意挑选了一首曲子,日夜苦练。
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手指被磨破了,她也浑然不觉,只为在母亲生辰时,能献给母亲听,博母亲一笑。
她满心期待地跟身边的侍女小言反复确认:“小言,你说,母亲生辰的时候听到这首曲子,会开心吗?”
小言总是笑着回答:“郡主,夫人要是知道您这么用心准备,一定会开心的。”
终于,母亲生辰的日子到了。
落雨怀揣着紧张与期待。
然而,还没等她上场,落安在生辰礼上献舞时,突然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众人围上去一看,只见落安的脚掌鲜血淋漓。
侯夫人顿时花容失色,大发雷霆:“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做事的?”
所有侍从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夫人息怒,奴婢也不知为何二小姐鞋子里会突然出现一根针。”
永平侯面色阴沉,怒气冲冲地询问:“谁准备的鞋子?”
照顾落安的侍女吓得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小声答道:“回侯爷、夫人,这双鞋子是……是……”永平侯再次提高音量,怒喝道:“是什么,说!”
侍女被吓得一哆嗦,哭着说:“这双鞋子是郡主送给二小姐。”
落雨的父亲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落雨,便一口咬定是她所为。
他怒目圆睁,指着落雨骂道:“你这逆女,竟如此歹毒,对自己的妹妹下此毒手。”
落雨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眼中满是委屈和绝望:“父亲,还未听女儿任何解释,便一口咬定是我所为吗?”
永平侯根本不听她的辩解,大声命令道:“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来人,将这逆女关进柴房,她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落雨失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事情并未就此平息。
落安苏醒后,哭着百般替落雨求情,最终落雨才被从柴房里放出来。
落雨出来后,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在练武上。
她每日拿着祖父送给她的匕首,在院子里拼命练习。
一日,落安前来探望她,看到落雨练武,眼中露出羡慕和好奇。
她拉着落雨的手,请求落雨教她。
落雨觉得这或许是一个修复她们之间关系的好机会,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落雨认真且耐心地教落安,一招一式都讲解得十分细致。
然而,意外突然发生,落安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倒去。
落雨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没来得及。
落安摔倒在地,而她自己手中的匕首不小心刺伤了自己。
正巧,这一幕被来找落雨的落卓勉看到。
他想都没想,当即认定是落雨故意刺伤了落安。
落安泪流满面地哭诉着:“是我主动找姐姐让她教我的,姐姐不是故意的。
姐姐,我今日是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姐姐,都是我的错,让你被关柴房。
大哥,别怪姐姐。”
家里的所有人中,只有祖母坚定地相信此事绝不是落雨所为,“雨儿,从小心地善良,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其间,必然有误会。”
落卓勉义正词严的辩驳道:“祖母,我都亲眼见到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而落雨的母亲、父亲和兄长,却无一人站在她这边,纷纷指责她。
侯夫人厉声质问:“雨儿,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永平候更是气得扬手打了落雨一巴掌,怒喝道:“既然你心里如此容不下安儿,你不是喜欢习武吗,从明日起,你就前往雪月派,离开永平侯府。”
对父亲母亲彻底失望的落雨,心灰意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坚定地答应:“好,我同意。”
落雨紧紧的抱着祖母,眼眶泛红,不舍的说道:“祖母,不要担心,雨儿会没事的。
雨儿,不能陪在祖母身边,希望祖母可以保重身体。”
随后,落雨转头看着张嬷嬷,不放心的嘱托道:“张嬷嬷,照顾好祖母。”
张嬷嬷眼中同样是心疼与不舍,她言语恳切的回道:“郡主放心,奴婢一定会的。
郡主,自己多加小心。”
落雨深深看了祖母最后一眼后,转身登上马车离开。
突然,一辆马车正向落雨疾驰而来,只见车夫嘴里不停的大喊着:“让开,快让开。”
声音将落雨从记忆里拉回,落雨回过神来,她瞬间作出反应,眼神一凛,脚尖轻点地面 ,轻盈而敏捷地旋入空中,避开了冲撞而来的马车。
这一幕正巧被不远处一名准备对落雨伸出援手的男子看到。
男子不禁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叹之色,下意识脱口而出:“好厉害的轻功,自愧不如。”
落雨轻轻落地站定后,男子立刻微笑着走上前来,礼貌的向落雨作揖行礼,“姑娘好身手,不知姑娘师从何人,可否告知。”
落雨还没有完全从情绪里走出来,她并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只是纵身一跃,翩然离开,只留下一句话来,“有缘再见时,我告诉你。”
男子一首注目着落雨离开的方向,发出感叹:“世界竟真有如此绝妙的轻功,今晚何其有幸。”
还是身边的小厮提醒,男子才回过神来,“公子、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哦,走吧,回去吧。”
男子意犹未尽的看着落雨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