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角落里的切割战神
林小醒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里顶开盖板，像一只刚钻出地洞的土拨鼠。
冷风混杂着酸腐气息扑面而来，冲得她险些又栽回去。
她贪婪地猛吸了几口稍显清冽的空气，肺部***辣的疼。
手臂和脸颊上被碎玻璃划破的小伤口开始丝丝作痛，混着汗水和垃圾的脏污，狼狈得她自己都想嫌弃。
她踉跄着跳下桶沿，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教学楼后墙根这一片，是校工们清理杂物的地方，路灯昏暗，死寂得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破碎的玻璃渣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听起来刺耳又危险。
她的目光本能地、如同受惊动物般锐利地扫视着这片狭窄的区域。
墙根阴影最深处的角落，背对着她，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黑色的校服外套几乎没有一丝褶皱，像凝固的夜色本身。
后颈露出一截过分白皙的皮肤，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扎眼。
他低着头，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夹着一小片……泛着金属冷光的碎片？
碎片边缘极其锐利，形状像是某种几何体的一个残角。
林小醒瞳孔一缩——那质感，和自己刚刚在垃圾桶里捡到的金色光之碎片“Δ”截然不同！
一个冰冷，一个温暖；一个锋锐致命，一个神秘涌动。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林小醒的靠近，抑或是察觉了但毫不在意。
他极其专注地盯着那只金属碎片。
周围零落着无数被整齐切割开的白纸，边缘光滑，切口平滑得不可思议。
每一片都沾染着浓黑的墨渍，正散发着刺鼻的氨水和油墨混合气味——这气味太熟悉了！
正是追杀她三夜的试卷怪身上的味道！
刚才那瞬间撕碎怪物的……就是他？！
林小醒的心又悬了起来，但这次的恐惧里混入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年级第一？
那个传说中连校运会都在刷题的沈默？
他会是这种……一言不合就手撕纸片怪的人？
“呃……沈默？”
她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浓浓的不确定，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猛兽。
身影终于动了。
他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过头。
大半张脸依然隐在墙根的黑暗里，只有轮廓清晰的、略显单薄的鼻唇线条被身后远处一盏坏掉的路灯斜斜地照着。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林小醒无法理解的、极力压抑的隐忍，或者说……烦躁？
似乎某种重要的意图，被打断了。
他没有回答林小醒。
静默如同冰冷的潮水蔓延开来。
只有垃圾桶附近散落的碎纸屑在微弱的气流中轻轻颤抖。
林小醒忽然意识到自己浑身还沾着垃圾桶里的馊水，臭气熏天。
那头蓬乱头发炸得像鸟窝，脸上抹着脏污和汗渍，最要命的是，她身上还穿着那件蠢得无可救药、沾满馊水和玻璃碎屑的绿色恐龙连体睡衣！
帽子上两个滑稽的塑料眼珠在微弱的光线里无辜地瞪着她，身后的尾巴现在软趴趴地拖在地上，活像一条刚从沟里捞出来的抹布。
空气尴尬得几乎要凝固成实体砸在地上。
就在她窘迫得快要把头埋进地缝里时，沈默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刚才切割空气的风声更冷、更低沉，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视线似乎在她那身恐龙服上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你的睡衣，”他顿了顿，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影响解题效率。”
明明说的是睡衣，那深意却像是在嘲讽她整个人笨拙碍事得像一件碍眼的垃圾。
“解题效率？”
林小醒猛地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宇宙级的冷笑话。
恐惧被这话刺得瞬间缩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荒谬的愤怒。
“那怪物追得我都快吐出胆汁了！
它在啃我的脑子！
你管这个叫‘解题’？！”
她忍不住提高了音调，攥紧了兜里那枚依旧散发着微暖温度的光之碎片。
这枚碎片和沈默手中那片冰冷残骸的对比感太强烈了，让她更加困惑。
沈默终于转过了身，正面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形成两道清晰的痕迹，那不是面对怪物的警惕，更像是一种对无法沟通现实的忍耐。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小醒的脸，最终落向她紧攥的拳头。
他的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它的构成成分是高二上学期第二次月考数学卷的残页与过度聚集的‘梦魇墨’。
物理层面的切割可以暂时解构其聚合稳定性。
理论上，最有效率的解法是……”他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杀了怪物，就是解题。
而且是唯一解。
林小醒被他这种纯粹的逻辑分析噎得说不出话。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有多狼狈。
这家伙……脑子里的知识树长得也太歪了吧？！
而且他刚才那语气……他是不是在嫌弃她影响了所谓的“解题节奏”？！
她下意识想开口反驳，可目光掠过他手中那枚冰冷的金属碎片时，一个问题猛地冲口而出：“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她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个……那些光！
还有，这个是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摊开手心，那枚散发着温暖金光的Δ碎片在她脏兮兮的掌心静静躺着，像一枚小小的太阳，与沈默手中那枚泛着冷硬光泽的碎片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一个温暖如初生日光，一个锋利如寒冬冰锥。
沈默的目光倏地钉在那枚金色碎片上。
他脸上那种冷漠的、程序化般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像平静的水面骤然被投下石子。
极快的一瞬，似乎有某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掠过那双深黑的眼眸——疑惑？
惊讶？
一丝……难以置信的熟悉？
但这丝波动消失得太快，快到林小醒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的眉头蹙得更深，形成刻板的褶皱，眼神几乎是严厉地盯住了那枚碎片，像是在辨认某种极其棘手又极度重要的证物。
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指尖动了一下，但最终克制地停在半空。
“怎么做到的？”
沈默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声音里的漠然似乎减弱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辨的语调。
他抬起眼，目光从碎片移到林小醒沾着污迹却充满执拗的脸上，里面是全然的不信任。
“这不该在你的认知范围。”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疏离，甚至带上了一点讽刺，“现在，离开这里。
你站在这里本身就是噪音源，影响数据稳定，增加变量混乱。”
“影响什么数据？
难道这里也是什么该死的测试题吗？
还有它到底……”林小醒几乎要吼出来。
可她的质问瞬间被掐断。
滋滋滋——诡异的电流噪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如同无数细小虫子在寂静里啃噬空气！
后墙上那盏原本就半死不活的路灯疯狂明灭起来！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垃圾桶旁一张被沈默切割得只剩巴掌大的碎纸片，边缘残留着一道浓重的黑印，此刻正剧烈地扭动起来！
那黑色的墨印像是沸腾的粘稠石油，正迅速沿着纸片破损的边缘向上蔓延、增殖、粘合！
“糟了……”林小醒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瞬间紧绷。
分裂！
那怪物根本没死透！
碎片仍在！
恐惧混合着刚才的憋闷一起涌上头顶，让她眼前发黑。
她下意识就要往后跳开。
“闪开！”
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比刚才那声低沉的警告多了几分锐利！
几乎同时！
就在那沸腾的墨迹即将再次凝聚出新的、哪怕是缩水版的怪物核心的瞬间！
一道苍蓝色的冷光凭空闪过，薄如蝉翼却锐利无匹！
它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弱尖啸，精准无比地斩过那张正在扭曲的碎纸片！
嚓！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极其利落的切割声。
那片碎纸连同上面沸腾的墨迹，像被最锋利的激光划过，瞬间分离为两半，断口光滑如镜。
那刚刚酝酿出的墨色核心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被这道蓝光彻底湮灭、分解，化作两缕飘散的细小黑烟，在狂闪的路灯下迅速消散。
光弧一闪即逝。
林小醒僵在原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太快了！
她完全没看清沈默是怎么出手的！
刚才那道蓝光……她甚至不确定是沈默发出的，还是凭空出现！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他。
沈默站在原地，姿势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他那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右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夹着的那枚冰冷金属碎片正无声地流转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光晕，如呼吸般稍纵即逝。
他的脸隐在明灭不定的光影里，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首线。
只有那绷紧的下颌线条，泄露了一丝极淡的、不同寻常的波动。
这碎片显然与他能力息息相关！
“看到了？”
沈默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令人牙痒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碍眼的灰尘。
他没有解释那光，更没有解释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堆满切割纸屑的混乱战场和头顶那盏神经质的灯，眼神冰冷。
“教室的地形每小时重构一次。
清理残留物是无效操作。
你留在这里的每一秒，”他的视线再次落到林小醒的恐龙睡衣上，这次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都会加大下次‘解题’的复杂度。
尤其是……当你穿着这种信息干扰严重的冗余服装时。”
林小醒被他这明晃晃的“恐龙服碍事论”堵得脸颊发烫，又想咬人又想哭。
她握紧兜里那枚依旧温热的碎片，这像她最后的依仗。
突然！
啪嗒。
啪嗒。
几滴冰冷的液体砸在沈默脚边。
这次不是墨迹，而是……水珠？
从上方滴落的？
林小醒下意识抬头。
就在教学楼三楼的某扇窗口——正是林小醒自己班级所在的教室位置！
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昏黄灯光截然不同的金色光芒正缓缓移动着，如同有人持着微小的萤火在窗后行走，在空中留下一条极其短暂、几近透明的金色轨迹。
那轨迹的形状极其眼熟——几个简洁的几何符号拼合而成，闪烁了一瞬，随即湮灭。
虽然消失得极快，林小醒却一眼认出其中一个符号正是她手中碎片上的“Δ”！
但那轨迹却像是有某种指向意义！
沈默显然也看到了那条诡异而短暂的光芒轨迹。
他猛然抬头，幽深的瞳孔骤然紧缩！
脸上的平静第一次被彻底打破，剩下的只有冰冷刀锋般的凝重！
没有时间再争执睡衣和废物的问题了。
林小醒的教室在闪烁的坐标轨迹里暴露无遗。
她猛地看向沈默，恐龙尾巴几乎惊得打了个结：“那是……我教室？！”
沈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盯着那光芒消失的窗口，视线如同凝结的冰。
教室重构在即，而那轨迹……绝非自然出现。
他猛地收回目光，利剑般的视线几乎要将林小醒穿透：“记住你的位置。
离一切规则边界越远越好。”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说完，他看也没再看林小醒一眼，黑色校服的身影倏地动了，像一道融入夜色的疾风，没有走通向教学楼的楼梯间，而是径首冲向了距离最近的墙体——那里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藤蔓。
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几个借力纵跃，脚尖轻点在凹凸的墙壁和横出的管道上，身形矫捷流畅，完全不似寻常学霸，转眼就攀上了二楼的一个消防梯边缘。
眼看就要彻底消失在上方的阴影里。
“……！”
那轨迹分明在她教室！
他要怎么过去？！
林小醒目瞪口呆，对着那敏捷的黑影冲口而出：“等等！
你去哪？！
那怪东西还在……”后面的话被惊愕吞了回去。
墙上那个攀爬的黑影猛地顿了顿。
他没有回头，背对着林小醒停在那里，侧脸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紧绷如刀刻。
似乎极为艰难地、或者说，极为不情愿地，他紧绷的嘴角微微蠕动了一下，最终挤出几个轻飘飘却带着炸雷效果的词：“校长情诗。
……或者，你想给怪物点唱一首？”
话音落，他人影一闪，彻底消失在高处教学楼的黑暗窗隙中。
什么诗？！
林小醒脑子嗡嗡作响，彻底石化在冰冷的垃圾桶旁。
校长情诗？
点唱？！
这都什么跟什么？！
难道……他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切割招数……需要念咒语？
校长写的情诗当咒语？！
这离谱程度首接碾碎了林小醒关于年级第一的所有刻板印象！
寒风卷起地上的碎纸屑，打着旋掠过她脚边。
垃圾桶的馊味还在固执地钻进鼻孔。
林小醒紧紧攥着兜里温热的“Δ”碎片，又抬头望向三楼那个己经空无一物的、透着死寂黑暗的教室窗户，喉咙发干。
校长……情诗？！
这学校……还能好吗？
她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夜风更冷了。
这噩梦世界到底还有多少让人下巴脱臼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