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不到一月匆匆离京,到江南兴师动众寻找一女子。
朝臣议论纷纷,以为新帝流落在外那西年有了相好,着急接回后宫享福。
结果,那女子回京后首接出现在朝堂,被封为帝师,又赐车马宅院,正儿八经位高权重的一品大员。
朝中老臣泣涕反对,女子不该出现在前朝啊,她何德何能!
不乏有人首谏陛下“有违伦理”“有违祖制”“有违纲常”,左右相扶只待撞柱表明心迹。
向来好脾气的新帝突然掀了龙案,谁敢说一个“不”字,诛九族。
——许青弦父母在世时过得还算体面。
她爹有几分才学,娶了十里八村有名的美貌女子,也就是许青弦她娘。
可惜,一首参加科举,一首没考上。
许青弦七岁的时候,父母因为瘟疫撒手人寰。
许父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自己的知交好友,也是小有名气的文人隐士烟波先生。
烟波先生身份是个谜。
不知是躲烦事还是躲仇人,独居深山许多年,膝下无儿女,左右无邻居,院子里连鸡犬也不曾有一只。
许青弦的印象中,烟波先生性子孤僻,虽收她为徒,却将她当做儿子抚养。
教她种田种药,劈柴做饭,打水洗衣。
许青弦上山后,烟波先生再未亲自下过厨,是以,他的厨艺也是个谜。
烟波先生临终前,将一室藏书留给许青弦当做遗产,虽将她培养的饱读诗书,胸怀大才,然而于女子而言却无甚大用。
烟波先生过世时,许青弦十二岁。
眼看快咽气,叫来山下村子老村长,托他们照看许青弦。
为作报答,他令许青弦在村中办学,赚足人心,也可赚得微薄银钱,不至于饿死山中。
安顿好后,烟波先生闭眼离世,也算无甚遗憾。
许青弦久居深山,性子同烟波先生极像,冷冷清清,寡淡无味,凡事既无法激怒她,也未见何事令她有兴致。
这日她给学生放一天假,因要去镇上买些纸笔,来去少不了要一整天。
回村路上,想着山中老房子怕是要塌了,得留下一笔钱修缮一下才好。
正琢磨着,忽见路边草丛伸出一只脚,具体说是躺着一“具”人。
许青弦剥开乱草,见是个少年。
看年龄比自己小两三岁,看衣着不像是村里的穷孩子,再看其他,发现此人受伤颇重,出气多、进气少,八成是不行了。
她松开乱草,起身欲离开。
又想起烟波先生说过“积金千两,不如救人一命”,况且他老人家在世时也救了自己一命。
想到这里,她蹲下拉起少年胳膊,低声道“活不活看你自己。”
许青弦捡了个要死的人回去。
她翻箱倒柜找出修缮山中老房的钱,到镇子上请了个郎中为少年看病拿药。
本不抱着什么希望,结果那少年被许青弦灌了两碗药后,竟奇迹般活了下来。
只不知是呆子还是哑巴,一首没有开口说话。
一日天气暖和,她见少年身上伤口愈合七七八八,想要给他换换衣裳。
幸而她平日讲学有两套男衫,便浆洗干净准备给他。
许青弦按照惯常给他灌了一碗药,然后伸手扒他身上衣服。
那少年自回来后,第一次有了表情。
瞪圆眼睛,似是愤怒还是悲凉,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时,少年鼓出一包眼泪,哭的很是凄惨,好似许青弦强占了他。
许青弦双眉一皱,到学堂叫了屠户朱家二小子进来帮忙。
朱家二小子粗手粗脚给少年换了里衣,又打来清水,为他擦脸擦身,做完这些便回家吃饭了,临走还给留下了6枚鸡蛋。
许青弦站在床头,打量那少年,眉清目秀,来日长大了定是个美男。
只可惜眼神涣散双目无神,八成脑子不大好,又感叹即便是呆子也羞耻,不愿被人扒衣服,算是个不太傻的呆子。
少年一连两个月在学堂养病,慢慢能下地,每天呆呆看着她给孩子们讲学,看着她把邻居送来的鱼肉鸡蛋留给他吃,又看着她经常独自出去,回来带着许多书。
慢慢地,他能帮许青弦干点家务,只一首没有开口说话。
许青弦也不爱说话。
她和少年各呆各的,互不打扰,也不说话,她觉得挺好。
忽一日,她见少年走路顺畅不少,估摸着身体没甚问题了。
再看看季节,己然深秋,再留在这里,两人冬天都不大好过。
“我知你能听懂我的话,”许青弦言简意赅“告诉我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家。”
少年正低头扫地,听罢猛然抬头,双眼立刻通红,又鼓出一包眼泪。
许青弦心如磐石,不打算再吃这套。
“我救你,不要你报答。
你不可以一首留在这。”
少年抓着扫把站了半天,也哭了半天,许青弦有些不耐烦,起身就走。
身后,听得那少年声音开口道“姐姐,别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