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姐姐多么希望可以回到学校里,去完成自己的心愿。
开学了,我背着姐姐曾经用过的旧书包,走进了乡中学的校门。
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那么新鲜。
这里的校园比村里的小学大得多,也气派得多。
同学们大多穿着崭新的衣服,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暑假的趣事,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站在他们中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被分到了初一(2)班。
走进教室,里面己经坐了不少人。
我下意识地找了个靠后的角落位置坐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我的目光快速在教室里逡巡,仔细辨认着每一张脸。
让我兴奋的是,我小学同村的同学有很多都分到了这个班,特别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新明也在这个班。
我发现他们和我一样都在寻找熟悉的面孔,简单的眼神交流,就感受到了彼此好像在这片陌生的水域里,找到了几片熟悉的浮木。
中学的第一堂课,上课的时候,班主任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并开始讲述了学校的一些情况、学校的校规、注意事项和课后宿舍的安排等一系列的工作,面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我很认真的听着,同时,也观察着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还有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我截然不同的“气息”,总让我分心。
我像一个闯入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却又害怕被他们发现我的“不同”。
不过很快我就适应了中学的生活,我性格内向,平时也不敢大声说话,不敢主动和同学交流,在老师眼里是绝对的三好学生,不惹事、不旷课、尤其是成绩好,而新明则性格外向,讲义气,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在老师眼里他就是一个古惑子式的学生,我和同学的相处,总是很怕聊到有关家里的话题,我怕他们问起我的家,问起我住在哪里。
那个黑咕隆咚的窑洞,成了我心底最深的秘密。
我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地羡慕着他们。
我从不敢邀请任何一个同学去我家玩,哪怕只是顺路也不行。
我无法想象,当他们看到我家那低矮破旧的窑洞时,会是怎样的表情,自卑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同桌渐渐熟悉了起来。
她叫文秀,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人也很温柔。
她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咋咋呼呼,总是安安静静地看书、写字。
有时候,我上课走神,她会悄悄用胳膊肘碰碰我,提醒我认真听讲。
我的笔没水了,她会主动把自己的借给我。
她的友善像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我灰暗的内心。
我们开始一起上下学。
她家也在农村,不过离乡里更近一些。
虽然她家也不是很富裕,但至少住的是瓦房。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轻松了很多。
我们聊学习,聊老师,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发现,她的话也不多,但总能说到我的心坎里。
有一次,放学路上,天下起了小雨。
我们都没带伞,只好跑到路边一个废弃的砖窑下躲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窑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家以前也住过窑洞,”文秀看着外面的雨幕,突然轻声说道,“不过是很小的时候了,记不太清了。”
我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也许是我的敏感,也许是文秀真的懂我。
在那一刻,我仿佛觉得文秀是在故意说给我听,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拉扯我和我哥,不容易。
后来我哥出去打工了,家里才慢慢盖起了瓦房。”
原来,她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虽然她的情况和我不同,但那种生活的重压和不易,我似乎都能感受到。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虽然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关于我很在意家里窑洞和姐姐辍学的事情,但那一刻,我觉得我和文秀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在我眼里,我们不再仅仅是同桌,她更像是我困境中互相取暖的伙伴。
我们一起温习功课,讨论难题。
聊学习,聊老师,偶尔也聊些无关紧要的班级琐事。
和她在一起,我总会暂时忘记那个让我自卑的家,忘记姐姐远去的背影和沉重的嘱托。
老师们提起我们,总是赞不绝口,视为重点培养对象。
不知从何时起,关于我和文秀“早恋”的闲话,开始在同学间悄悄流传。
起初只是几个调皮男生的窃窃私语,后来,很多同学看我们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暧昧。
我听到那些风言风语时,心头猛地一紧。
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我怕文秀会因此疏远我,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每次看向文秀,都担心她下一秒就会刻意拉开距离,然而,文秀似乎并不在意。
她依旧那样安安静静,依旧会在我遇到难题时给予帮助,她的平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
我不懂,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将情绪掩藏得太深?
我偷偷观察她,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波澜,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的某个角落,又隐隐有些失落。
流言终究还是传到了老师耳朵里。
班主任把我们叫到了办公室。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
班主任没有首接点破,只是语重心长地看着我们说到:“你们俩,是班里的好苗子,学习刻苦,成绩也好,老师一首很看好你们。”
这算是一种敲打,也是一种提醒。
中学生活很平淡,在指缝间悄然溜走了三年。
虽然我依然内向,依然会因为家境贫寒而自卑,但至少,我不再是完全孤单一人。
我知道,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 。
这份友谊,成了我中学时代里,最宝贵的一抹亮色。
她的友善,并非刻意为之,更像是一种本能的体贴,一点点驱散了我心底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