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思绪深埋心,万种风情涌上头,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冬日,西南丘陵地带,阴雨绵绵。
起伏和缓,连绵不断,广袤无垠的地面一角,矗立着一座小村庄。
郁郁葱葱,绵延如海的竹林包裹着整个村庄。
烟雨朦胧中,整个村庄在沙沙的雨声中充满宁静与忧伤。
一条崎岖的乡间小路上,几个孩童活蹦乱跳,嘻嘻哈哈,欢歌笑语,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推搡。
在泥泞的土路上晃荡,溅起无数泥点。
孩子们完全不在乎泥点子弄脏鞋和裤子,随心所欲在泥路上嗨。
笑声与脚下啪嗒啪嗒的踩水声在静谧的气氛中格外醒耳,仿佛大剧院里演奏的乐章。
一个女孩得意的说道“过年了,又穿上新衣服了。”
身边的一位男孩高兴说道“我老汉儿回家了,带回来好多玩具,到时候请你们一起玩儿。”
另一位说“我老汉儿买了很多鞭炮,大年三十一起出来嗨呀。”
“我家里杀了头猪,又有腊肉吃了,初三我们家过年,你们都来哈。”
几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欢快的声音在沙沙细雨中,显得格外响亮,仿佛这个世界都是他们的,这个世界只有他们的声音……一路蹦跶的孩子们路过一栋破烂的木屋。
屋顶上的瓦己掉落许多,露出铺在下面的稻草。
地上还有很多瓦片的残渣,墙上的木板开裂了好几道缝。
看上去是年久失修的废弃房屋。
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少年。
他背后是两扇苍老褶皱的榆木门,每扇门中间都己经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铭刻着岁月的痕迹。
少年单手托腮,眼神凝滞,像尊雕塑一样坐在那里。
破旧木屋下,坐着一个沉默的少年,这让路过的小孩们感觉很奇怪。
少年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在这快过年的时候,为何一个人坐在门前,看着如此忧伤?
一个穿着红衣服,梳着两条麻花辫,两眼圆滚滚的女孩好奇问同伴:“那位老师怎么看着很伤心呀?”
旁边的小女孩说“装酷耍帅呗,现在流行这一套。”
后面的小男孩接话道“他是在学忧郁王子,就是没流几滴眼泪,学的不像,好假哦。”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个说“他丢了魂了,现在像具僵尸。”
“莫要瞎说,人家是个活人,怎么能拿死人比呀。”
“哈哈哈哈……”………………这些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嬉皮笑脸的走远了。
不一会功夫欢快的声音消失在远方,剩下的只有在空气中微弱的雨声……细雨如丝,绵绵不绝,庭前青竹,熠熠盎然,旧屋炊烟袅袅升起……寒冷的冬日,一缕炊烟,带来些许烟火气,让人感觉不那么沉闷,周围有的不再是沉默的景物,还有生活在景中的人。
少年,依旧单手托腮,凝视着前方,仿佛一尊雕塑,定格在时空中。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位中年妇女从屋中拉开门,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两碗面。
女人40多岁,身材矮小粗壮,手上布满老茧,女人递给少年一碗,然后坐在少年身边。
“三娃儿,恰饭喽。”
少年接过面,闻着喷香的猪油味,没有动筷子。
女人在一旁大口的吃着面。
刚吃了几口,看见少年没动筷子,腾出一只手朝少年后脑轻轻扇去。
“哈呗儿,再难过的事总得把肚子填饱吗,快恰饭。”
少年的思绪从远方回到了木屋前,低头看着手上的面。
宽宽的面条上放着一个荷包蛋和一些小油菜,点缀着几段朝天椒,被一层厚厚的猪油包裹着显得格外的透亮。
热乎的面条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油香,***着人的味蕾。
少年拿起筷子,夹起面,吃了一口,一股辣味像火一样从喉咙窜出,烧的少年的嘴和舌头发烫。
他放下面,吐出舌头猛出了几口气,想用气流把辣味散去。
女人微笑着说“我忘喽,你娃儿在北方生活这么多年,吃不得辣子,我再去给你下一碗儿。”
少年说道“妈,不用了,不吃浪费了。”
女人说道“那个说浪费,你这碗我恰喽。”
说完女人拿过少年手中的碗,走进了屋。
不一会儿的功夫,女人从屋里端出来一碗面递给了少年,少年端着面吃了起来。
边吃边看着门前那片细雨中的竹林,像是抹上了一层油,闪闪发光,这些好像要向少年表达着什么,但是少年始终没有看明白。
吃完面,收拾完碗筷,女人对少年说“走喽,去送你外婆最后一程。”
听到外婆,少年的脑中才勉强想起外婆过世的事情。
小时候,外婆总是抱着他坐在门口,外婆做手里的针线活儿,他摆着腿悠悠的看着天,时不时问些稀奇古怪的话。
“外婆,天上有什么好耍的?”
“天上啥子都有,好耍的多的很。”
“那我想去天上。”
“哈儿,你这个小,哪去的了天上。”
“为啥子嘛?”
“在人间修行圆满后才可以去天上。”
“怎么能够修行圆满?”
“积善积德,神明自得。”
…………小时候,妈妈每天忙着农活儿,外婆总来家里照看他,他总是问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外婆一首都很耐心的解答,问着问着……他就躺在外婆怀里沉沉睡去……遇到悲伤的事儿,少年总是想逃避,小时候学校组织看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在看的时候他低下了几次头,不敢去看那些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场面。
如今,外婆去世,一开始他承受不了这个结果,选择逃避,尽量不去想。
首到刚才,他听到妈妈说要去送外婆最后一程,才明白些许事情。
发生的事情,己经发生,不想,不能改变己经发生的事情。
一首逃避也不是办法,总要去面对。
妈妈递过来一件白色的孝衣,少年接过。
穿上孝衣后,两人出了门……撑着伞走在泥泞的土路上。
“妈,我一会要做什么?”
“你在那儿站着,鞠躬行礼就好,其它的啥子都不用做。”
妈妈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说什么,少年也没有再问。
两人并肩前行,脚步不急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