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老四的学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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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涌入,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沉凝的脸。

她扶着门框,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站在堂屋中央、手里正捏着一叠用旧手帕包得整整齐齐的钞票的大儿子赵建中。

那钱,是她的血汗,是小西的前程,是她前世所有悲剧的导火索!

赵建中和赵建学都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同时转过头来。

赵建中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激动和一丝被撞破的心虚,手里紧紧攥着那包钱。

赵建学则眼圈泛红,满脸的委屈和焦急。

“娘?

您……您怎么起来了?

是不是我们吵到您了?”

赵建中下意识地把拿着钱的手往身后藏了藏,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陶娜兰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从赵建中脸上,缓缓移到他那只藏在身后的手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寒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寂静的堂屋里:“把钱,放下。”

堂屋里瞬间落针可闻。

赵建中手里那叠用手帕包着的票子,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一哆嗦,下意识地攥得更紧。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被母亲那双淬了冰似的眼睛盯着,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娘的眼神……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那不是平日里劳累过度的浑浊,也不是对他们兄弟偶尔犯错的无奈责备,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痛,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冷厉。

“娘……”赵建中喉咙发干,声音有点发飘,“您…您醒了?

外头冷,您快回炕上躺着去,别冻着了。”

他试图用关心来缓和气氛,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后退了半步,那只拿着钱的手依旧死死藏在身后。

旁边的赵建学也愣住了。

他原本满心委屈和愤怒,像只被逼到墙角的小兽,正和大哥据理力争。

娘的出现,尤其是那句斩钉截铁的“把钱放下”,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眼前的迷雾。

他猛地看向母亲,眼圈还红着,眼神里却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娘……娘是站在他这边的?

娘知道这钱不能借?

“我让你把钱放下!”

陶娜兰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虚弱沙哑,可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她赤着的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却远不及她此刻心头的冰冷。

她扶着门框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支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

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与前世那撕心裂肺的绝望记忆疯狂重叠——就是这五十块钱,断送了小西的前程,也开启了她万劫不复的晚年!

赵建中被母亲这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逼得有些慌乱,更多的是不解和委屈。

娘平时最是通情达理,也最疼他们兄弟,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梗着脖子,试图解释:“娘,您听我说,这钱……这钱不是乱借的!

是小谷她爹,他……他遇到难处了!

是救命钱啊!

人家说了,三天不还,就要……就要……”他想起刘小谷梨花带雨哭诉她爹可能被打断腿的样子,心又揪了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哀求,“娘,您想想,小谷是我对象,她爹要是真出了事,小谷得多难过?

我们老赵家的脸往哪搁?

以后……以后我跟小谷还怎么……”“闭嘴!”

陶娜兰猛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一阵急火攻心,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弯下了腰,肺叶都像要撕裂开。

这熟悉的、愚蠢的、被刘小谷牵着鼻子走的论调!

前世,就是这番“人情世故”、“老赵家脸面”的说辞,让她在病榻上昏昏沉沉时,被大儿子的孝心(实则是被刘小谷的眼泪)打动,点了头!

结果呢?

刘小谷的爹根本没还上钱,反而把女儿推过来抵债,最后娶进门的是个蛇蝎心肠的白眼狼!

“娘!

您没事吧?”

赵建学见母亲咳得厉害,顾不得争执,连忙冲上前扶住陶娜兰的胳膊,触手只觉得母亲瘦骨嶙峋,单薄得让他心惊。

他愤怒地瞪向赵建中:“哥!

你看你把娘气的!

这钱是娘的血汗钱!

是给我上大学用的!

不是给刘小谷她爹填赌窟窿的!”

“你懂什么!”

赵建中被弟弟一吼,也上了火,尤其看到母亲被弟弟扶着,心里更不是滋味,觉得娘偏心。

他梗着脖子,声音也大了些,“小谷她爹是走投无路了才去赌的!

谁还没个难处?

娘从小就教我们要与人为善,要帮衬亲戚邻里!

小谷以后是咱家的人,她爹有难,咱能不管?

见死不救,那还是人吗?

娘,您说句话啊!”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冲着陶娜兰喊出来的,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执拗,仿佛只要母亲点个头,他所有的行为就有了正当的理由。

陶娜兰在西儿子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

她喘着粗气,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赵建中脸上。

那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情义”和“担当”,还有一丝不被理解的委屈。

多像前世那个跪在她炕前,信誓旦旦说“娘,您放心,以后我和小谷一定好好孝敬您”的“孝子”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陶娜兰刚刚重生时的那点狂喜。

她看着眼前的大儿子,仿佛看到了未来那个冷漠地将她推进养老院的身影。

恨吗?

恨!

可更深的,是痛!

是剜心剔骨的痛!

这是她的骨肉,她曾经掏心掏肺养育的儿子啊!

她的目光缓缓移开,扫过这间简陋却熟悉的堂屋。

土墙上贴着褪色的年画,墙角堆着些农具,灶台边的小板凳……目光最后落在灶膛口。

那里面还残留着一点暗红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东西烧糊了的焦味,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她记得,昨晚她给小西煮了两个鸡蛋,想给他补补,结果因为惦记着凑学费的事,心神不宁,把鸡蛋煮糊了……这味道,像极了她糊掉的前世。

这钱,是她的命,是小西的命,更是这个家未来的一线生机!

她绝不能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人情世故?

老赵家的脸面?”

陶娜兰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却字字清晰,敲打在两个儿子心上,“建中,娘问你,小西,是不是你亲弟弟?

他的前程,是不是咱老赵家最大的脸面?”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首刺赵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