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猪圈里的PPT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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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腐烂的白菜帮子和隔夜泔水的气味里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两根坚硬的物体戳破了上唇。

咸腥的血沫混着馊水味灌进喉咙,我条件反射地想用手去擦,却发现眼前晃动的是两根覆着黑毛的蹄子。

蹄缝里嵌着褐色的泥块,指甲缝里还粘着半粒发霉的玉米粒——这是我作为人类陈默的第三万二千零一个早晨,也是作为猪妖的第一个黎明。

“哼唧。”

左侧传来潮湿的呼吸声,一头肚皮垂到地面的母猪正用***喂养八只小猪,其中一只后腿畸形的幼崽被挤到我身边,拱着我腹部还没褪净的胎衣。

我想推开它,却发现西肢协调性堪比前世第一次学游泳——笨拙的蹄子踩中自己的尾巴,疼得我想骂娘,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串含混的猪叫。

“天蓬元帅?”

破碎的记忆突然刺入大脑,像被删掉的PPT文件突然恢复——广寒宫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握着酒杯的手搭在嫦娥的肩带旁,她耳垂上的珍珠耳坠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摄魂镜。

玉帝的声音从云层里滚下来时,我看见卷帘大将在柱子后擦拭琉璃盏,他袖口露出的齿痕与我今早咬破的下唇形状一模一样。

“操他娘的PPT。”

我想骂,却只能发出“呼噜噜”的气泡声。

前世在32层写字楼改了七十二版的策划案,此刻正以像素碎片的形式在脑海里纷飞,那些被领导红笔圈出的“用户痛点”“生态闭环”,如今看来竟和母猪教小猪拱食槽的动作一样可笑。

我用蹄子在猪圈的泥墙上划拉,试图画出前世公司的logo,却只画出一滩歪歪扭扭的猪粪痕迹,被母猪一口咬住耳朵拖回窝里——她以为我在标记领地。

耳朵传来的剧痛让我想起上个月在会议室被总监扯着领带骂“你脑子是进了猪屎吗”的场景,现在看来,总监的比喻竟有先见之明。

我低头看着自己鼓胀的肚子,***周围长着稀疏的黑毛,这具体重三百斤的躯体里,此刻正同时涌动着两种饥饿:一种是对泔水和烂菜叶的生理性渴求,另一种是前世没日没夜加班后,对着便利店冷饭团产生的空洞感。

“听说高家小姐要招赘?”

猪圈外传来村民的闲聊,我竖起耳朵,听见“十里八乡最俊的书生”“良田百亩”之类的词汇。

阳光透过木栅栏的缝隙落在我蹄子上,形成一道金色的牢笼。

我突然想起二十八岁那年,母亲在电话里哭着说“你再不结婚就成猪了”,现在她的愿望成真了——她的儿子成了真真正正的猪,而那些催婚的亲戚,此刻正在给“最俊的书生”准备彩礼。

母猪突然用***顶了顶我,示意我去吃槽里新倒的食物。

我看见泔水里漂着半张发霉的黄纸,凑近闻见上面残留的墨香——是某户人家祭祖时烧的“往生简历”,姓名栏写着“陈默”,职位栏画着个被红笔打叉的“项目经理”。

我用獠牙挑起那张纸,碎屑掉进眼睛,咸涩的泪水混着泔水一起咽下,竟比前世的庆功酒更顺口。

黄昏时分,我在猪圈角落刨出个浅坑,把前世残留的记忆碎片埋进去:半块啃过的西瓜皮(像极了前世被我摔碎的手机屏)、一段缠绕在蹄子上的蛛丝(和办公室天花板的裂缝纹路一致)、还有从母猪鬃毛里找到的半截金箔(可能是某户人家给神像贴金时掉落的)。

当我用蹄子拍实泥土时,突然想起余华在《活着》里写的:“活着是自己去感受活着的幸福和辛苦。”

现在我感受到了,幸福是槽里偶尔出现的半块玉米饼,辛苦是永远挠不到的后背痒处,以及——“哞——”远处传来牛的哀鸣,我看见隔壁牛棚的老牛被拴上牛车,农夫手里的鞭子沾着新鲜的血迹。

它看向我的眼神里,有和我一样的浑浊与麻木。

原来做牛做猪,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是被抽打着走向某个名为“命”的屠宰场,区别只在于牛拉的是犁,猪拱的是泔水,而人——人在写字楼里拉的是PPT。

夜幕降临时,我躺在母猪身边,听着小猪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天上的月亮很圆,像极了前世公司年会上的巨型气球,上面印着“共创辉煌”的字样。

我对着月亮抬起蹄子,做了个前世竖中指的手势,却不小心踢翻了食槽。

哐当一声响里,我看见月光在泔水上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里都映着个猪头,嘴角挂着傻笑,眼里凝着泪光。

这就是我的第一天,作为猪的第一天。

没有蟠桃盛会,没有广寒宫的琴声,只有猪圈里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和远处高家传来的喜乐声。

他们在庆祝某个书生即将成为乘龙快婿,而我,即将成为某个小姐的——“猪刚鬣。”

不知哪个村民路过时说了句,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笑出了声。

鬣,多美的字啊,比“陈默”好听多了。

默是黑犬,鬣是风里的鬃毛,原来做猪,反而能拥有比人更自由的名字。

母猪用尾巴扫了扫我,示意我安分点。

我闭上眼,任由黑暗淹没自己。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听见内心有个声音在说:“恭喜你,陈默,你终于活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而这,可能是你这辈子最真实的活着。”

窗外,月亮又圆了几分,像个巨大的白色坟头,笼罩着这人间的猪圈与写字楼,坟头与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