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烟赶忙站起身看过去。
老黄牛的肚子已经恢复原状,口鼻处却依旧在呕出液体。
黎烟借着煤油灯昏黄的火光,仔细看那些液体,不是黄绿色带着酸臭味的浑浊液体。
“大队长没事,这吐出来的东西不浑浊,就说明牛瘤胃里的东西已经吐干净了,等它缓缓就好。”黎烟笑了起来,不等众人跟着心中的大石头落下,就立即肃着面孔:“大队长,饲养员之前给牛吃了什么,这可是很严重的病的,之后不能再给牛吃这个了。”
黎建国一头雾水,他平日也不养牛,最多只每天过来转一圈,看看牛的情况。
养牛这种事都是住牛棚的那些人负责的,难不成是因为不满被批斗,所以.......
想到这里,黎建国眉头皱成个川字:“四天前轮到谁负责照顾牛的?”
要是让他知道,谁这么不安好心,破坏公有资产,破坏团结,他一定要上报。
老实说被下放到南山村的人,情况可比别的村好多了。
至少没有喊打喊杀,也没有深更半夜往牛棚里扔石头做出些过激行为,顶多就是翻翻白眼,不理不睬而已。
而他也只是限制他们出村子而已,顶多就是吃的差,穿的不太暖和而已,其他的他可不敢做太多,否则他这大队长也算是干到头了。
所以说实话,发生今天这事,黎建国才会气得牙根痒痒,他自认对牛棚这些人可从来不亏心,没想到啊.......
这话一出,众人立即往后退,齐刷刷看向牛棚里的那些人,老的老小的小挤挤挨挨的站在角落,踮着脚往人群里头看,脸上都带着担忧。
有的面容坚毅却身材消瘦,有的长得高高瘦瘦清隽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无一例外都身形消瘦有的更是能看到脸上凸出的颧骨,瘦的吓人。
他们都站着牛棚对面矮小破旧的泥土房前,踮着脚透过人群望着他们精心照料的老黄牛。
面容清隽却异常消瘦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是我。”
黎建国皱眉问:“你给牛吃了什么,吃了多少?”
老人也听到了黎烟那些话,他偏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照常喂饲料,大队长之前派人送来的那些,就放在那里。”
黎烟二话不说,顺着老人指的方向走过去,蹲下身翻看那堆在角落的草料,上层还没有问题,往下一番,下面的那些草表面都出现白色,灰色的斑点。
黎烟捏起一把,手指揉搓了一下,出现斑点的草料变得潮湿,甚至出现了黏连的现象。
“这些草料都发霉了,牛就是吃了这个才生病。”黎烟拍拍手站了起来,面容肃穆的看向黎建国:“牛吃了发霉的草,开始会少食,厌食,出现呕吐,腹泻的情况,严重时甚至会出现瘤胃膨气,就是刚刚那样肚子涨大。”
黎建国越听脸色就越难看:“这是怎么回事,你喂牛的时候就没发现吗?”
他不得不怀疑,这秦老是不是故意的了,这么严重的霉味都闻不出来吗?!
人吃了霉变的东西都要生病,更何况是牛了。
秦老有苦难言,“我喂牛的时候都看过,从来没喂它吃过这些霉变的草料。”
黎建国大怒,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黎烟给打断了:“应该和这位老人家没有关系,大队长你看这些草料堆的整齐,发霉的草料都在底下,要是从下抽草料给牛吃,不会如此整齐,应该是有其他人给牛喂了发霉的东西。”
黎建国仔细一看,可不是嘛,草料被堆的整整齐齐,但凡从下面抽草料,一定会乱掉,不会像现在一样。
看来是他错怪了秦老,要不要道个歉啥的,黎建国想了又想,还是拉不下这个脸。
那边黎烟可不管黎建国在想什么,朝着冲她面露感激的秦老弯唇笑了笑,就打算回去:“大队长,这些草料不能再给牛食用,直接丢掉,之后给牛吃的草料最好放在有沙土的地上,上面还要扑有圆木,防止草料再次发霉,等牛停止呕吐,给它喂些盐糖水。”
黎建国敛下心事,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连连应是。
盐糖水虽然也有些贵,但是那玩意攒攒钱也有的买,给牛喂也不心疼,总比去林家村借牛,然后再去买一头新的牛来的便宜。
相比之下,这些花销就显得不算啥了。
心中的念头一一转过,黎建国看向黎烟的目光都变得慈爱了。
乖乖!
黎大军家新找回来的小五是个宝贝啊!
黎烟眯着眼睛,困得直打哈欠往家里走,但她却不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等到老黎家的都回去了,他这才按照黎烟说的把草料全扔了,在找人找些木棍竹棍之类的垫在地上。
瞅着众人都忙忙碌碌,黎建国才终于蹭到秦老身旁,压低声音跟做贼一样左右瞄来瞄去,见没人注意他这边,才深吸一口气:“秦老,刚刚的事.......”
“我明白。”秦老笑着打断黎建国的话,往后退远了些:“大队长不必如此,只要牛没事就行。”
黎建国余光看见老人那样,叹了口气,也保持着距离走了,他知道牛棚里的这些人都很有知识,不是什么教授就是什么将军,听说有几个还是以前上过报纸的,听听就顶顶了不起。
这样有本事的人落到如今的地步,还真是让人难受。
想到这里,黎建国心里越发愧疚,他刚刚咋子会有那种想法,这不是那什么以什么之心度什么之父?
不行,他得把给牛喂霉草的那人给找出来,还人家秦老一个清白才行。
他虽然不能做太过分的事,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他是为了牛,才不是为了牛棚里的那些人。
黎建国仔细琢磨一番,拉了几个住在附近的人问了一圈,又安排了人在附近盯着,他就不信找不出来。
“行了,该干啥都干啥去,天都黑了明儿在干也一样。”说着,他又摸了摸老黄牛,瞧着它贼有精神的左右甩着脑袋,沉重的心情立刻就舒坦了,背着手,心情颇好的往家里走。
忙忙碌碌的人都回去了,牛棚又恢复寂静,除了老黄牛难得舒展的哞哞叫,就只余下风声。
........
“小妹,你刚刚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进家门,黎老三就迫不及待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