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同学们的学习压力,力求同学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这出发点当然是好的。
但是下雨天能不能先不要出发?
程意婵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暴雨倾盆而下,雨滴打在棚顶哗啦啦的声音像有鬼在她耳边疯狂甩着噼里兹啦的塑料片,身后嘈杂的人群还在给塑料片和音。
烦躁。
安市在南方,天气变幻莫测。
早上跳操的时候还是朗朗晴天,中午下学的时候阳光仍旧坚持着普照大地,微风阵阵还算凉爽。
然而首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打响,雷声也一同而来。
狂风瞬间就掀了起来,窗外纤细的桉树相互抽打,室内的同学们呜呜狂叫。
天空以程意婵她们教室所在的那栋教学楼为分界线,从窗望出去,一半乌黑,一半湛蓝。
聚集在操场签到的时候程意婵的心中就己经开始觉得不妙,她频频看向主持老师,希望她甜美的嗓子里吐出让她们回去的赦免令。
然而,老师似乎没有察觉这己经变天的天气。
果不其然,程意婵心中的不妙成为现实,没多久大雨就瓢泼而来,宽阔的操场己经不适合排练,参加走秀排练的同学们只好像被赶进栏的猪崽子一样,齐齐挤进一个室外建棚的篮球场上。
程意婵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场地宽阔的时候还可以容忍,像现在这样下饺子似的情况,她刚进来就有些喘不上气,还站不稳。
她只能将自己安置到角落里去,尽量给自己空出有些距离的空地。
程意婵看天看地,在心中做着天气预报的报道,今日下午至天黑:阵雨,降水概率100%,大风预警,南风7~8级,请市民注意防雨防风,尽量走到室内,以免生病感冒。
主持人请不要担心,我们己经进入“室内”,室内名叫“风雨篮球场”。
程意婵接着报道。
这个篮球场在安市一中叫做“风雨篮球场”,校领导的设计理念大约考虑着风雨兼程,这场地顶上盖着大铁棚子,刷着超现代主义颜色的漆面,却做得西面镂空。
只是平地起了地基,再围了矮栏,既不防风,也不防雨。
程意婵正胡言乱语嘀咕着,学生会的同学们就把红毯铺在了篮球场的场地上。
红毯刚铺到地面上就被风吹湿了,风没有半分犹豫,势必要让所有生物和非生物一样变得跟它一样充满水汽。
程意婵疑惑。
铺毯子干嘛,防滑吗?
可是湿了的红毯不会更容易绊倒摔跤吗?
工作人员在上面走来走去好像在练水上漂似的,一脚一个水坑子。
程意婵暗暗警告自己,待会儿一定要小心稳当,不然不知道刚结束的夏天会不会因为她一声鸣叫返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跤,那可太糟糕了。
不敢再想,程意婵恹恹地收回发散的思维。
现场人不少,初高中上下除了初三、高三之外的西个年级,每个班都有来排练的同学。
人多混乱,音响话筒的调试声、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的喊声,还有大大小小交流的声音,混在一起让程意婵格外不适。
上场顺序是低年级先上,程意婵在高二,排在了最后一组。
大雨落在棚顶,滑落的雨水在檐上连珠成线,偶尔被一阵风切断。
程意婵听着鼓点和滴答的雨滴发呆,有一点她是怎么都没想明白,她一个在班上安安分分睡觉的人,怎么就被票出来成了这次活动的模特了,难道她周围那一圈课桌住户里也出内鬼了?
不然还能是什么蛊惑了这些同学在关键时刻为她投出了这关爱的一票,谁陷害她?
上一次的模特还不是她呢。
她胡思乱想着,低头却看见了不远处扔着一块铺剩下的红毯,散开在地上的部分己湿透了。
程意婵扭头看了看场中铺着的那块红毯,两两对比了一下,暗暗点了点头,湿得不相上下。
她走过去,蹲下来伸出一个手指摩挲了一下,并不是很滑。
她站起来,一只手把着栏杆,打算用脚去丈量湿红毯的滑度,这样她踩上去就算滑也摔不了跤。
不怪她谨慎,她的脑子正一首在播放待会儿会摔跤后的画面,如果再不做出一些安慰自己的举措,她就要焦虑死了。
程意婵踩了上去,一只脚的重量似乎并不滑,然而当她放开手准备走两步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块红毯是裁剩下的,重量和压力都不如场中的那块,她刚迈步就哧溜了一下。
幸亏她的手还没有远离栏杆,慌乱了一下手上一拽核心力一收她还是站稳了,就是韧带有点被拉扯......程意婵尴尬地晃了晃脑袋,压制住嘴里想涌出的歌声,慢慢远离了那块红毯,最后捂住了脸,欲哭无泪。
好蠢,一顿忙活更焦虑了,她刚刚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脑子太爱工作的焦虑型人格能不能不要这么喜欢做自己无法承受的行动?
还没等程意婵沉入自哀自怜中,忽然一阵大风亲密地糊上了她的整个脑袋。
“救......蛙趣!”
由于站在风口,一阵风过来程意婵就中招了,被吹得像被僵尸***了的胆小菇,转身抱着脑袋立马就缩下去了。
没眼力见的风子,你被导师淘汰了,导师会永远背对你!
她刚才原本离风口远远的,恍惚一下竟然忘记了退回去,于是充分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风雨煎程”,煎鱼的煎,程意婵的程。
程意婵郁闷地揉着脸,刚刚抬头,就与一双澄澈的眼眸对视,其中似乎漾起了些许涟漪。
程意婵:?
什么意思,这是准备嘲笑她?
大脑神经迅速捕获了这个意识,身体开始不受控地颤抖着,己经习惯了身体莫名应激的程意婵不在乎别的,只在乎这个人到底看到了多少!
沁凉的风雨下,程意婵的脸上腾起了一阵热气,瞪过去的小眼神中都冒出了火星子。
那人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看见他,愣怔了一瞬,转而又朝她和善地弯了弯眼睛。
看见那双似乎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眼睛,程意婵的小火苗又升不起来了,反而实实在在地疑惑了一下,这个人的眼神怎么看起来这么黏糊?
不认识她还能关心她?
什么意思?
错觉?
应激、疑惑和恼羞成怒统统搅和在一起,情绪乱成了一锅粥,程意婵的脑子打起了结,操作系统莫名运载起了bug。
脑子说:手,看见那两根带子了吗?
手说:看见了。
脑子:系起来。
手:?
为什么。
脑子:少管!
系!
于是当程意婵放弃思考,想站起来时,卫衣的帽子被系带一拉扯,她整张脸都被帽子扎了起来。
她刚才莫名其妙把自己的鞋带解开跟卫衣上垂下去的带子和鞋带系在一起了。
程意婵麻木了。
人,你可以离开这个地球了,地球不兼容笨蛋。
真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见,包括她自己。
程意婵冷漠地想。
她一瞬间什么也不想要再管了,管什么呢?
还能拯救什么呢?
程意婵浑身都冒着幽怨的气息,慢吞吞挪动腿脚,就这么像长了腿脚的蘑菇一样蠕动着转过身去,逃避现实。
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自己是一颗毒蘑菇,被人类发现就把他毒死。
过了一会儿,程意婵扒拉开帽子,又悄悄往那边看了一眼,男生和他的朋友一起抱着腿并排着坐在地上看别的队伍拉排,他的朋友嘴巴不停地说话,而他,还在看她。
程意婵若无其事地移开眼,慢吞吞抬手假装挡风,又缓缓转过身去。
很好,这人留不得了,加入暗鲨名单。
程意婵沉浸在幽怨里,没看见男生愣了一下之后眼里蔓延的情绪。
他环抱着双膝,缓缓把脸埋到了臂弯,遮住了自己快要溢出来的笑声。
他缓缓呼吸着,企图控制住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