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还有高台，西位宗主，西张万年寒玉打造的椅子。
西位宗主脸色冷漠，眼中却偶尔浮现一丝得意。
击杀巨人，是几万年来未有的大业，能在这一辈人手中完成，足以让他们载入史册，自然志得意满。
他们的目光盯着台下的一张长桌。
桌上有十个餐盘，盛放着十块滴血的生肉。
恐怖的威压从肉中溢出，所有宗门弟子都有些不敢首视。
只凭这气息便能判断，这血肉来自巨人。
九名死囚紧张地站在长桌前。
没人在意为什么少了一个。
玄天宗宗主公孙无敌漠然开口，问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哪有人想死，当然是想活！
公孙无敌缓缓点头：“想活就对了；招你们前来，便是给你们一条活路！”
“桌上的血肉，来自巨人，吃下去，若是能活下来，你全部的罪过都会赦免！”
“嗯？”
九个死囚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吞食巨人血肉，这听起来似乎并不难，甚至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福利，毕竟任谁都看得出，巨人血肉中蕴含的海量灵气。
可是满足如此简单的要求，便赦免他们的死罪，未免有些儿戏；那巨人的血肉必然存在意想不到的恐怖。
不过世间最恐怖的事，无非死亡，他们本就是判了死罪的，一样是死，还不如赌一把。
公孙无敌微笑道：“本座的话，绝无戏言！”
“不过有一点，巨人的血肉，除了含藏着难以想象的灵气，还有诡谲的大道规则和他一生的记忆；灵气我们不缺，大道规则于我们无益，我们需要你说出巨人的一生，需要知道巨人到底经历了什么，需要知道巨人是否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
“只要你能吞噬血肉，还活了下来，告诉我们巨人的秘密，你就可以获得赦免；除此之外，我们还会满足你一个不太过分的请求。”
“哦？”
老死囚眉毛一挑：“我想要黄金百两，良田千顷，也可以给我吗？”
“当然！”
公孙无敌斩钉截铁道：“只要你能活下来。”
公孙无敌，当世几位柱石之一，当着这么多弟子说出的话，绝对是算数的。
几名死囚见有了活命的机会，争先恐后道：“我来！
我来……”老死囚当仁不让，推开面前的金无敌，一头闯到长桌前，狞笑一声：“生死而己，有何惧哉！
爷们儿先给你们打个样！”
他连镣铐都来不及打开，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满是泥垢的手，抓起餐盘上巨人的血肉。
巨人的肉不腥不臭，反倒有股奇异的芬芳，让老死囚食欲大开，想起了与尸体为伴，生活了半个月的曾经。
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老死囚张嘴，将血肉塞入了口中。
他贪婪地吞噬，咀嚼，研磨，混合着唾液的肉糜在舌尖儿翻滚，最后咽入肚中。
众人紧张地盯着他，一旁的金无敌小声问道：“老家伙，身上什么感觉？”
老死囚没有说话。
他忽然浑身发抖，像冬日被扔进冰窟，身边的苏定阳等人，都清晰地听到他上下牙打架的声音。
“等……我……等……我……”他的口中发出奇怪的呢喃，像古神濒死的低语。
金无名皱起眉头，上前一步，轻声问道：“老家伙，你在说什么？”
老死囚没有回答，他的双眼猛然张大，转头看向西南，死死盯住那巨人曾经托举的天空。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一起看向那里。
天还是那样蓝，云还是那样白，岁月静好，无事发生。
老死囚的脸抽动着，一条条青筋像伏在肉皮下蠕动的蚯蚓，显得恐怖狰狞。
他的双眼流出血泪，似是哀叹，又似是解脱，嘴角微动，终于没有说出话。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抽搐，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将褶皱的皮肤顶到隆起；几个死囚生怕沾染上不祥，慌忙后退，却又被众弟子拦了回来。
“他……他怎么了？”
即便坏事做尽的苏定阳，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心里也有些发怵。
没有人回答，大家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死囚。
“吼！”
一声不似人的长吼，老死囚的双目忽然爆裂，眼球中的玻璃液混着血水激射而出，只在脸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血窝。
他的皮肤像米粥冷却后形成的薄膜，开裂成大块不规则碎片，从肌肉上分离剥落，新鲜的血肉在阳光下跳跃，其上密密麻麻，尽是毛细血管末端溢出的血珠。
数不清的手与足、颈与头颅，在老死囚的血尸上萌发、成长，短短几个呼吸，他便成了一头无数人体残肢组成的不规则怪物。
他双手一挣，束缚自己半年之久的铁链瞬间断裂。
高台上的西大掌门一脸凝重，这样诡异的形象，让他们想起了传说中的上古神魔。
众弟子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心中发寒。
巨人血肉灵气充沛，蕴含大道规则，即便他们也是垂涎三尺，若不是宗主执意要求用死囚实验，他们都要自告奋勇，率先品尝了。
如今看来，到底是宗主有远见！
几个死囚刚才还为获得免罪的机会欣喜，此刻看到老死囚的恐怖模样，腐尸边都能谈笑风生的他们，却没来由感到恶心、惊惶，若不是身后有宗门弟子拿刀抵在腰间，他们早就做鸟兽散了。
此时，玄天宗宗主公孙无敌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喝问道：“老死囚，你还有意识吗？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老死囚身上多了许多脑袋，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青年的，都像刚从粘液中捞出，头发粘结，满脸血污，听到公孙无敌的问话，七八个脑袋摆脱那些漫无目的挥动着的手足的干扰，艰难向他望过去。
即便身为当世最强者之一，被这样七八个脑袋，十几只血色眼球打量，公孙无敌也感到头皮发麻。
他轻咳一声，努力压抑心中的烦躁，再次开口问道：“老死囚，你听到了吗？
你看到了吗？
你了解了吗？”
七八个脑袋异口同声地说道：“我听到了！
我看到了！
我了解了！”
公孙无敌脸上浮现一抹喜色：“你听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你了解到了什么？”
“呃？
我看到了……哈哈哈哈……”老死囚的脑袋突然发出疯狂的笑。
男人的脑袋发出疯狂的笑。
女人的脑袋发出疯狂的笑。
青年的脑袋发出疯狂的笑……笑容掺杂在一起，十几双手、十几双足伴着笑容疯狂舞蹈。
他们越笑越疯，越舞越狂，剧烈地晃动，像电击产生的不规则震颤，让他形如闪烁的球体，在高台上忽明忽暗，俨然入了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