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马威
见对方不说，谢知夏更得意，甚至用袖子捂住鼻子，向后退了两步：“大姐姐身上为何一股子霉味？”
她眨着眼睛问谢晚棠，带着几分刻意的挑衅，“二姐姐，你闻到了吗？”
“听那些下人说守孝要住在柴房旁边？
难怪...”谢知夏意有所指地打量着谢明懿的衣裙，从湿漉漉的裙摆到打着补丁的袖口，目光里满是嫌弃。
两姐妹对这种场景都喜闻乐见，尤其是谢晚棠。
自从来到京城，她们就处处遭人嘲笑，她们从姑苏带来的口音，不实兴的打扮，不标准的礼仪每次都让那些京城子弟哄堂大笑。
她费尽心思，花了三年时间，才让那些贵女不再拿“外乡人”揶揄她。
可如今，这个在乡下寺庙待了三年的谢明懿，凭什么一回来就顶着“嫡长女”的尊荣？
就因为她是从那个短命原配肚子里爬出来的？
谢晚棠虽然看不起自己妹妹话说得如此首白，但也乐于让她当出头鸟。
看着谢明懿苍白的脸色，谢晚棠心里好受多了。
病弱好啊，最好病得下不了床，省得碍她的眼。
“大姐姐别见怪，珠姐儿从小在府里娇养惯了，闻不得寺庙里的香火气。”
谢晚棠转向谢明懿，虽然是在道歉，语气却高高在上。
几个伺候的丫鬟跟着抿嘴偷笑。
看够这一幕之后，谢明懿突然咳嗽起来。
“妹妹们说笑了。”
“我在庙里住久了，难免沾些香火气。”
她慢慢首起腰，声音很轻，目光也平静如水，轻轻落在谢知夏身上，无端让谢知夏感受到一股冷意。
“若是三妹妹不喜，我让人把带回来的衣服重新熏过。”
谢知夏闻言，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谢明懿竟然没反驳。
她嘀咕道：“那姐姐可得快点熏，别弄得整个花厅都是味儿。”
“珠姐儿！”
柳氏假意呵斥，等到目光转向谢明懿时，脸上己换上慈爱的笑容，“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
方才谢明懿的话，让柳氏心头的石头缓缓落下。
她们娘仨今天来这一出，无非是想试探这个嫡女的深浅。
若是个软弱的，她便留着当个摆设。
若是有几分心机，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在这谢府待不下去。
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确实如传闻里一样，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
谢明懿脸色如常，她轻轻咳了一声，调整了气息，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沉稳：“姑母说的是，只是宠之太过，反成其害。”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礼记》有言，‘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妹妹们自幼习礼，想必比我这久居佛门之人更懂其中深意。”
这番话明着说教养之道，暗里却是在讽刺柳氏教女无方。
话音落下，厅内的空气凝滞一瞬，丫鬟们的偷笑声也戛然而止。
谢知夏一愣，显然没听懂话中深意，只觉得谢明懿的话让她隐隐不爽。
心道这大姐姐装腔作势，不过是个死了娘的可怜虫，也配教训她？
谢晚棠却听出话中机锋，她和柳氏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腕上上好的玉镯，心下冷哼。
好一个谢明懿，倒是小瞧你了。
谢明懿眸光淡淡扫过三人，似漫不经心，却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心下觉得好笑，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女子以柔顺为德，以贞静为容，三妹妹方才那般高声笑语，若叫外人听见，怕是要误会谢家女儿不知礼数。”
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字字诛心。
谢知夏顿时涨红了脸。
她就算再愚钝，也听出来谢明懿这是在骂她没教养。
“你——”她气得浑身发抖，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最后只能瞪圆了眼，嘴唇哆嗦着，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你胡说！”
”妹妹年岁也不小了，却还如孩童般天真烂漫。”
“天真烂漫”西字被谢明懿咬得极重。
谢知夏第一次遭受这样的侮辱，她觉得十分羞耻，也不顾谢晚棠劝阻的颜色，跺脚喊道：“你不过是个守孝回来的，摆什么嫡长女的架子！”
这话一出，谢晚棠脸色骤变，心道坏了，这蠢货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般言行，倒像是市井泼妇，哪有半分闺秀风范？”
谢明懿却笑了，她目光平静地扫过谢知夏涨红的脸，再缓缓移向柳氏僵硬的手指，最后落在谢晚棠微微颤抖的帕子上柳氏握着帕子的手逐渐僵硬，谢晚棠也心中暗恼，“大姐姐博学多才，妹妹们受教了。”
“知错改改，善莫大焉。”
柳氏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原以为这病秧子好拿捏，没想到竟如此伶牙利嘴。
她压下心底的阴翳，声音里带着警告：“好了，懿姐儿舟车劳顿，先回房歇息吧。”
谢明懿福身一礼：“多谢婶娘体恤。”
转身时，她余光瞥见谢晚棠攥紧的帕子和谢知夏愤恨的眼神，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既然她们想玩，那她便奉陪到底。
出了花厅，青桃迫不及待得说：“小姐方才好厉害！
把那三个心思叵测得母女怼的哑口无言！
不过...”她话音一转，“静心斋那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那是府中最偏僻的院落，常年无人居住，又阴又潮，连下人们都不愿去！
从前您住的地方是夫人亲自为您挑选的，柳氏怎么敢鸠占鹊巢，我这就去找大老爷理论！”
这丫头说着就要风风火火往西厢房走，被谢明懿一把抓住衣袖，力道大得让青桃踉跄了一下。
“站住！”
“你以为去找父亲有用？”
谢明懿轻笑一声。
她太清楚在这个时代，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有多危险。
母亲用性命教会了她，要想活下去，就得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
“可是...”想到这三年来她们在寺庙里受的苦，冬日里漏风的破屋，夏日里发霉的饭食，还有那些下人明里暗里的刁难，青桃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那是大老爷啊，以前最宠爱小姐的大老爷，他怎能放任柳氏作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