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夜雨裹着春寒渗入骨髓，离恨轩的鲛绡纱在风中翻卷如泣。
江菔苧抬手抚过铜镜，指尖沾着半干的胭脂，在菱花镜面上拖出一道血痕。
望着镜中的自己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娘娘，该更衣了。”
侍女捧着金丝鸾凤袍跪在屏风后。
鎏金烛台突然爆开灯花，映得镜中美人眼角那颗朱砂痣猩红欲滴。
她望着窗外汴河上星星点灯的祈福船，忽而想起那年端阳夜宴，也是这般星子落满河的时辰。
那时她还不是禹王妃，只是固国公府最骄傲的明珠。
十西岁的少女提着琉璃灯追在端木征马后，石榴红裙裾扫过御街青砖。
“阿征哥哥等等我！”
她脆生生的呼喊惊起柳梢睡鹊，却换来凌王冷硬的马鞭破空声：“闺阁女子岂能夜奔？”
那时的端木征是哥哥的好友，自己自然也把他当成哥哥对待，少女的天真无邪一时间竟也忘了当初的凌王殿下何等的克己复礼。
一晃间，经年己过，斯人己逝，一切都不如从前了。
“娘娘？
"侍女的声音将她扯回现实。
江菔苧忽然低笑出声，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鸾凤袍上的珍珠。
这些浑圆的南珠本该缀在她封后大典的朝冠上，此刻却像极了江家祠堂前滚落的佛珠——那日三千江家军跪在午门外，自己看着昔日那些待自己如父如兄的面孔们一个个倒下，血水顺着汉白玉阶流成溪。
那一天整个汴京城内混合着一股血气，她自己就是踏着他们的血肉之躯一步一步即将登顶后位，何其可悲！
“更衣？”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只见她右手猛地一扯，腰间那根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玉带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她身上那件绣着百子千孙图案的霞帔也如失去支撑的花朵一般，缓缓地飘落下来，委顿在地。
那霞帔的颜色鲜艳如血，与地上的红毯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诡异而又刺目的画面。
她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把这吉服拿去烧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恋，仿佛这吉服只是一件普通的衣物，而非她曾经满心欢喜穿上的嫁衣。
“娘娘！
万万不可啊！
您这是要了奴婢的命啊！”
这丫鬟出自禹王府，自是不敢答应她，只能跪下不断哀求。
江菔苧心里也不禁一嘲，辛苦经营一场竟连个能使唤的丫鬟都没有。
“罢了！
你不敢，我便自己来”丫鬟见状拦不住她，只能连忙退下去求人帮忙。
她一步一步的脱去这头上沉甸甸的金饰，卸去耳饰投入那火盆之中，骤然压在身上的重物不在时，江菔苧也感到了短暂的轻松，仿佛这一刻她只是江氏菔苧……当最后一支金簪掷入火盆，前院突然传来骚动。
楚雨情带着产婆闯进来时，江菔苧正将虎符浸入鸩酒。
那个总爱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挺着孕肚，脸上还带着初见时的羞怯：“姐姐莫怪，陛下说...说这离恨轩风水好。
很是适合养胎”江菔苧看着楚雨情腕间的翡翠镯，那是江家祖传之物。
去年端阳她亲手为这姑娘戴上时，怎会想到三月后就是江家灭门之日？
鸩酒在虎符上蒸出青烟，她忽然想起兄长出征前夜，也是这样擦拭着兵符说：“阿苧要的，兄长拼了命也会捧来。”
便因如此，他的兄长永远留在了北疆。
“啪！”
翡翠镯碎在青砖上，楚雨情惊恐地后退，不慎被桌脚旁的凳子绊倒，血流了一地，江菔苧攥着染血的瓷片轻笑，原来这姑娘的血也是温的。
此时的她如同地狱爬出的厉鬼，一旁的产婆哪里见得这种场面吓得连忙尖叫起来，产婆的尖叫惊动了护卫，她看着那些曾经向江家宣誓效忠的士兵，此刻却将刀尖指向自己，不禁冷笑:“江家待你们不薄啊！
不知何时尔等竞也学做起了卖主求荣的狗了！”
她料定这些护卫不敢动她，便也没了顾忌，她看向楚雨情满脸痛苦的呻吟，一时间竟也觉得还不错……火势是从西阁开始蔓延的。
当江菔苧扯断所有鲛绡纱帐，推翻烛火时，楚雨情己经被人抬出产房。
她将兄长战甲披在身上，冰凉的铁片贴着肌肤，恍惚听见漠北的风沙声。
在漠北的那些年是她和兄长最欢乐的时光。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须臾的火光伴随着刺眼的红色鸾帐的在她的眼前不断交织，格外刺眼。
她又想起端木行下册封诏书时对着她说:“阿苧要做皇后，就要学会割舍。”
那夜端木行握着她的手亲笔写下了诏书，砚台里凝着的是她父兄喉间血，胞妹的远嫁泪啊！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凤冠要拿多少魂魄来填！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她终究是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汴河上的星灯忽然大亮，点点星灯飞入空中。
新帝封后，普天同庆。
江菔苧在火光中看见镜中自己。
眼中一滴滴泪光涌现，模糊了眼前的镜像，金丝鸾凤袍在烈焰中也被一点点蚕食着，仿佛化作涅槃的羽翼，她终于可以不再做困在锦缎里的傀儡。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屋外的下人也终是发现不对，“走水了！
走水了！
，娘娘还在里面！”
江菔苧静静地坐在屋内，听着屋外传来的阵阵呼救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和讽刺。
这火如此凶猛，将一切都吞噬其中，包括那些无辜的生命。
突然间，房梁发出一阵巨响，然后轰然倒塌。
江菔苧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意识到这房子己经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有人在门外拼命地撞击着房门，想要闯进来救她。
然而，那声撕心裂肺的“阿苧”却被熊熊燃烧的火舌无情地吞没了。
她知道，即使有人能冲进来，也己经太晚了。
在最后一刻，江菔苧缓缓地转过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凌王府。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轻笑。
那是一种释然，也是一种无奈。
真好，她想，在这焚天业火中，终究还留着那年端阳夜她没有送出去的琉璃灯。
那盏灯，承载着她少时对端木征的思念和爱意，如今却只能随着她一起被火焰吞噬。
“终究是放不下你啊，阿征。”
江菔苧轻声说道，仿佛阿征就在她面前。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任由火焰将她包围，带走她的生命和所有的牵挂。
江菔苧抬手抚过铜镜，指尖沾着半干的胭脂，在菱花镜面上拖出一道血痕。
望着镜中的自己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娘娘，该更衣了。”
侍女捧着金丝鸾凤袍跪在屏风后。
鎏金烛台突然爆开灯花，映得镜中美人眼角那颗朱砂痣猩红欲滴。
她望着窗外汴河上星星点灯的祈福船，忽而想起那年端阳夜宴，也是这般星子落满河的时辰。
那时她还不是禹王妃，只是固国公府最骄傲的明珠。
十西岁的少女提着琉璃灯追在端木征马后，石榴红裙裾扫过御街青砖。
“阿征哥哥等等我！”
她脆生生的呼喊惊起柳梢睡鹊，却换来凌王冷硬的马鞭破空声：“闺阁女子岂能夜奔？”
那时的端木征是哥哥的好友，自己自然也把他当成哥哥对待，少女的天真无邪一时间竟也忘了当初的凌王殿下何等的克己复礼。
一晃间，经年己过，斯人己逝，一切都不如从前了。
“娘娘？
"侍女的声音将她扯回现实。
江菔苧忽然低笑出声，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鸾凤袍上的珍珠。
这些浑圆的南珠本该缀在她封后大典的朝冠上，此刻却像极了江家祠堂前滚落的佛珠——那日三千江家军跪在午门外，自己看着昔日那些待自己如父如兄的面孔们一个个倒下，血水顺着汉白玉阶流成溪。
那一天整个汴京城内混合着一股血气，她自己就是踏着他们的血肉之躯一步一步即将登顶后位，何其可悲！
“更衣？”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只见她右手猛地一扯，腰间那根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玉带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她身上那件绣着百子千孙图案的霞帔也如失去支撑的花朵一般，缓缓地飘落下来，委顿在地。
那霞帔的颜色鲜艳如血，与地上的红毯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诡异而又刺目的画面。
她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把这吉服拿去烧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恋，仿佛这吉服只是一件普通的衣物，而非她曾经满心欢喜穿上的嫁衣。
“娘娘！
万万不可啊！
您这是要了奴婢的命啊！”
这丫鬟出自禹王府，自是不敢答应她，只能跪下不断哀求。
江菔苧心里也不禁一嘲，辛苦经营一场竟连个能使唤的丫鬟都没有。
“罢了！
你不敢，我便自己来”丫鬟见状拦不住她，只能连忙退下去求人帮忙。
她一步一步的脱去这头上沉甸甸的金饰，卸去耳饰投入那火盆之中，骤然压在身上的重物不在时，江菔苧也感到了短暂的轻松，仿佛这一刻她只是江氏菔苧……当最后一支金簪掷入火盆，前院突然传来骚动。
楚雨情带着产婆闯进来时，江菔苧正将虎符浸入鸩酒。
那个总爱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挺着孕肚，脸上还带着初见时的羞怯：“姐姐莫怪，陛下说...说这离恨轩风水好。
很是适合养胎”江菔苧看着楚雨情腕间的翡翠镯，那是江家祖传之物。
去年端阳她亲手为这姑娘戴上时，怎会想到三月后就是江家灭门之日？
鸩酒在虎符上蒸出青烟，她忽然想起兄长出征前夜，也是这样擦拭着兵符说：“阿苧要的，兄长拼了命也会捧来。”
便因如此，他的兄长永远留在了北疆。
“啪！”
翡翠镯碎在青砖上，楚雨情惊恐地后退，不慎被桌脚旁的凳子绊倒，血流了一地，江菔苧攥着染血的瓷片轻笑，原来这姑娘的血也是温的。
此时的她如同地狱爬出的厉鬼，一旁的产婆哪里见得这种场面吓得连忙尖叫起来，产婆的尖叫惊动了护卫，她看着那些曾经向江家宣誓效忠的士兵，此刻却将刀尖指向自己，不禁冷笑:“江家待你们不薄啊！
不知何时尔等竞也学做起了卖主求荣的狗了！”
她料定这些护卫不敢动她，便也没了顾忌，她看向楚雨情满脸痛苦的呻吟，一时间竟也觉得还不错……火势是从西阁开始蔓延的。
当江菔苧扯断所有鲛绡纱帐，推翻烛火时，楚雨情己经被人抬出产房。
她将兄长战甲披在身上，冰凉的铁片贴着肌肤，恍惚听见漠北的风沙声。
在漠北的那些年是她和兄长最欢乐的时光。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须臾的火光伴随着刺眼的红色鸾帐的在她的眼前不断交织，格外刺眼。
她又想起端木行下册封诏书时对着她说:“阿苧要做皇后，就要学会割舍。”
那夜端木行握着她的手亲笔写下了诏书，砚台里凝着的是她父兄喉间血，胞妹的远嫁泪啊！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凤冠要拿多少魂魄来填！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她终究是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汴河上的星灯忽然大亮，点点星灯飞入空中。
新帝封后，普天同庆。
江菔苧在火光中看见镜中自己。
眼中一滴滴泪光涌现，模糊了眼前的镜像，金丝鸾凤袍在烈焰中也被一点点蚕食着，仿佛化作涅槃的羽翼，她终于可以不再做困在锦缎里的傀儡。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屋外的下人也终是发现不对，“走水了！
走水了！
，娘娘还在里面！”
江菔苧静静地坐在屋内，听着屋外传来的阵阵呼救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和讽刺。
这火如此凶猛，将一切都吞噬其中，包括那些无辜的生命。
突然间，房梁发出一阵巨响，然后轰然倒塌。
江菔苧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意识到这房子己经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有人在门外拼命地撞击着房门，想要闯进来救她。
然而，那声撕心裂肺的“阿苧”却被熊熊燃烧的火舌无情地吞没了。
她知道，即使有人能冲进来，也己经太晚了。
在最后一刻，江菔苧缓缓地转过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凌王府。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轻笑。
那是一种释然，也是一种无奈。
真好，她想，在这焚天业火中，终究还留着那年端阳夜她没有送出去的琉璃灯。
那盏灯，承载着她少时对端木征的思念和爱意，如今却只能随着她一起被火焰吞噬。
“终究是放不下你啊，阿征。”
江菔苧轻声说道，仿佛阿征就在她面前。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任由火焰将她包围，带走她的生命和所有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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