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墟客栈奇闻录

暮春的雨像裹着铁锈的丝线，缠在“阴墟客栈”斑驳的门环上。

江晚吟扶着门框擦胭脂，指尖沾着的丹蔻蹭在门框裂缝里，像一道渗血的伤口。

她总说这雨是从阴间飘来的，能洗去活人的阳气。

此刻她鎏金面纱下的嘴角正凝着诡异的笑，盯着檐下避雨的三个客人。

一个穿青衫的书生攥着湿透的书卷，腰间玉佩刻着“京都沈氏”。

一个跛脚的货郎担子渗着血水，露出半块染血的绸缎。

还有一个蒙黑纱的老妇人，怀里抱着用红布裹着的长方形物件，像口缩小的棺材。

“客官里边请。”

江晚吟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毒酒，话音未落，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响，惊飞了梁上几只夜鸦。

书生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皮肤青白如纸，腕间戴着串人骨手串，每颗骨节上都刻着细小的“奠”字。

戌时三刻，暴雨倾盆。

江晚吟抱着红盖头穿过走廊时，木楼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住在东厢房的货郎眯眼透过门缝，看见她猩红的裙角扫过青石板，留下淡淡胭脂痕迹。

他刚要探头，却见她突然驻足，面纱下的头颅缓缓转向他——那角度分明超过了常人的极限。

货郎猛地缩回脖子，后背贴着门板狂跳，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在即将停在门前时，骤然消失在楼梯口。

子时，更夫的梆子声敲碎雨夜。

“当——当——”第七声梆子未落，后厨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

守夜的店小二举着油灯去查看，就见柴房门缝渗出胭脂色的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血蛇的形状。

他壮着胆子推开柴门，油灯突然爆起绿焰，照亮了房梁上垂落的红盖头。

江晚吟的鎏金面纱掉在地上，面纱下是半张腐烂的脸，蛆虫正从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顺着下巴钻进红盖头下的脖颈。

“啊——”店小二的惨叫惊醒了整座客栈。

众人赶到时，柴房只剩那顶红盖头，地上的胭脂水己凝结成紫黑色，散发着腐肉混着香粉的恶臭。

书生注意到红盖头边缘绣着蜈蚣纹样，每只蜈蚣的眼睛都是一颗暗红的珠子，像凝固的血滴。

丑时，书生起夜，看见穿喜服的女子立在井边梳头。

她的长发垂到腰间，发间插着金步摇，却没有影子。

书生揉了揉眼睛再看，女子己坐在井沿，缓缓转过脸。

那是张泡得肿胀的脸，皮肤裂开露出青白的肌肉，嘴唇翻卷着露出黑紫的牙床，唯有十指丹蔻虽己褪色，却仍固执地红着。

“救......我......”女子喉咙里涌出气泡，伸手向他抓来。

书生连滚带爬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铜盆。

众人举着火把赶来时，井边空无一人，只有井里浮着半具女尸，从肩膀以下被齐齐截断，伤口处爬满细小的蜈蚣。

老捕快用竹篙挑起尸体，发现她腰间系着的玉佩，正是白天那位蒙黑纱老妇人怀里的“棺材”。

那分明是个骨灰盒，红布上还贴着“江氏晚吟之灵位”的黄签。

“这客栈......闹的不是寻常鬼。”

老捕快盯着井壁上隐约可见的刻痕，那是幅阴婚图。

穿着喜服的新娘被绑在棺材上，周围跪着十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每个人的后心都插着一支银簪。

书生忽然想起，江晚吟白天擦胭脂时，后颈确实露出半截银簪的簪头，簪头雕着的不是花鸟，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蜈蚣。

寅时，一封黄纸喜帖出现在书生床头。

他颤抖着展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卯时三刻，阴墟新娘，等你来娶。”

落款处是个血红的指印，指腹上的纹路竟呈蜈蚣状。

窗外的雨突然变成血色，顺着窗棂滴在喜帖上，将“娶”字晕染成狰狞的墨团。

走廊里传来环佩叮咚声，书生死死抵住门板，听见有人用指甲刮着他的门，每刮一下，就低笑一声：“新郎官......该揭盖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