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的空瘪感顺着喉咙往上涌，双腿一软就栽倒在尘土里，最后一丝意识停留在树影间漏下的昏黄夕照上——像极了外卖箱里没送出去的鳗鱼饭，油汪汪的，冒着热气！
王小海就这样在村口饿晕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一个声音！
“海哥？
海哥你咋了？”
王小海的脸颊，被一双温软的手轻轻拍打，带着股淡淡的皂角香。
王小海费力地掀开眼皮，模糊的光影里，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凑在眼前。
柳叶眉，杏核眼，鬓角沾着点碎草屑，是村里的林小芳。
她怀里抱着个粗布包，袖口磨得发白，露出半截细瘦却干净的手腕。
“小芳？”
王小海嗓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树皮，记忆里突然翻出幅画面：半年前，村里恶霸王老五堵着小芳调戏，原主扛着扁担冲上去，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愣是把人骂跑了。
当时小芳塞给他个烤红薯，手心里的温热感，和现在莫名重合。
“你可算醒了！”
林小芳见他睁眼，松了口气，赶紧把他往树墩上扶。
她的手很轻，却带着股稳当的力气！
“俺刚才去河边洗衣裳，看见你躺这儿不动弹，还以为……”林小芳继续没说下去，眼圈先红了，从怀里掏出粗布包往他手里塞！
“快趁热吃，俺自己蒸的窝头，加了点槐花蜜，不噎人！”
布包触手温热，隔着粗麻布都能闻到玉米面混着淡淡花香的甜气。
王小海捏了捏，软乎乎的，不像张二娘扔的那块硬邦邦还长了毛。
他喉咙发紧，突然想起穿越后啃的那半块干饼子，还有被馊窝头砸在脚边的滋味，鼻尖一酸，差点掉泪。
“谢……谢谢你，小芳！”
王小海羞愧地低下头，怕被看见眼里的湿意，手指却抖得厉害，半天没解开布包的绳结。
林小芳没说话，轻轻拿过布包，解开后递给他。
里面是两个黄澄澄的窝头，个头不大，表面却蒸得光滑，顶端还点缀着几点浅褐色的槐花蜜渍。
她看着王小海狼吞虎咽的样子，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海哥，你是不是……好多天没正经吃饭了？”
王小海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烫得首哈气，却舍不得停下。
窝头带着粮食的实在感，混着槐花的清甜，顺着食道往下滑，冻僵的胃袋像被阳光晒化的冰，一点点暖开来。
这是他穿越后第一口热食，热气顺着舌尖往眼眶里钻，王小海含糊地“嗯”了一声，咽下窝头才说：“没事，就是……有点饿过劲了！”
“俺知道你难！”
林小芳蹲在他面前，绞着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
“翠花嫂子的事……俺替她跟你赔个不是；她那人……有点贪慕虚荣！”
“跟你没关系！”
王小海摆摆手，又拿起第二个窝头，这次吃得慢了些！
“人各有志，她想过好日子，没毛病！”
王小海嘴上说得洒脱，心里却清楚，原主的憋屈哪是一句话能抹平的。
但此刻对着小芳单纯的眼睛，那些腌臜事突然懒得再提。
“海哥你是好人！”
林小芳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去年要不是你，俺……俺都不知道该咋办！
王老五那坏蛋，现在见了俺还绕着走呢！”
林小芳说着，脸颊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这窝头你先垫垫肚子，俺家里还有点小米，明儿给你熬点粥送去？”
王小海心里猛地一暖，在这人人躲着他走的村子里，居然还有人惦记着给他送吃的。
他看着小芳朴素的粗布衣裳，看着她鬓角未干的水珠，知道这姑娘家里也不宽裕，小米粥怕是金贵东西。
“别别…！”
王小海急忙摆手，把最后一口窝头咽下！
“你自己留着吃，我……我能找到吃的！”
说着，王小海指了指不远处的河沟！
“昨天还抓了几条鱼呢！”
林小芳顺着王小海指的方向看了眼，又看看他瘦得凸起的锁骨，显然有些不相信他的话，心想：都饿晕了，还死要面子！
但她没再坚持，只是把空布包叠得整整齐齐，塞回怀里，小声说：“那你……晚上别冻着，你那屋子漏风；俺家还有些旧棉絮，明儿给你送点去？”
“真不用！”
王小海心里感动，却不想再欠人情。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虽然还有些头晕，但总算有了点力气！
“你赶紧回家吧，天快黑透了，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安全！”
林小芳“嗯”了一声，却没动地方，从兜里掏出个用树叶包着的东西，塞到他手里：“这个你拿着，俺娘说能提神！”
说完不等他反应，转身拎起洗衣盆就跑，粗布裙摆在暮色里晃出个轻快的弧度。
王小海摊开手心，是一小把晒干的野山枣，颗粒饱满，透着股酸甜的香气。
他捏起一颗放进嘴里，酸得眉头一皱，却瞬间清醒了不少，心想：这姑娘，心思怎么这么细？
目送小芳的身影消失在村巷尽头，王小海才慢慢往自己的破茅屋走。
手里的野山枣还留着她手心的温度，口袋里仿佛还残留着窝头的温热。
村口的狗叫了几声，远处谁家的烟囱冒出了青烟，饭菜香飘过来，勾得他胃里又开始咕噜叫。
但这一次，他没觉得那么绝望了。
路过张二娘家时，院门紧闭，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还隐约传来母女俩的说话声。
王小海脚步没停，眼神平静。
早上被骂的屈辱还在，但比起小芳送来的热窝头，那点事突然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穷鬼命”是吧？
可这穷鬼命里，也有暖人心的炭火。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野山枣，突然想起一句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可惜他现在穷得叮当响，拿什么回报人家姑娘？
总不能回赠几条鱼吧？
“得想办法挣钱！”
王小海心里默念着，突然加快了脚步。
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活得体面，不能让真心待他的人跟着操心。
回到破茅屋，天己经全黑了。
王小海摸黑找到昨天剩下的火石，费了半天劲才重新生起一小堆火。
火苗跳动着，照亮西壁的蛛网和墙角的破陶罐。
他把野山枣小心翼翼地收进陶罐里，又找出白天挖的野菜，打算煮锅菜汤。
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想起林小芳红扑扑的脸蛋，想起她塞窝头时紧张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这大夏王朝的日子是苦，可总有些意外的暖意，让人觉得没那么难熬。
“小芳！”
王小海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
“等我缓过这口气，一定好好谢谢你！”
野菜汤在破锅里咕嘟咕嘟地响，散发出一股清苦的味道。
王小海捧着破碗，慢慢喝着。
虽然没油没盐，还有点涩，但热汤下肚，浑身都舒服多了。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看着跳动的火苗，脑子里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在这陌生残酷的世界活下去，并活出自己的风采？
夜色渐深，王小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用灰烬把火压灭，蜷缩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身上还是冷，肚子也只是半饱，但心里却踏实了很多。
窗外，月亮升起来了，清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王小海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林小芳递来窝头的画面，那温热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手心里。
这一晚，他睡得比前两晚都沉。
因为他知道，就算身处绝境，也总会有人递来一个热乎乎的窝头，告诉你：这日子，还能往下过！
而他，也得对得起这份暖意，活出个样来。
破茅屋里，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王小海并不知道明天，他仍然会被村民嘲笑，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