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春期的烦恼
蝉鸣声己近尾声，初秋的风带着一丝清爽，吹拂着崭新的中学校园。
穿着深蓝与白色相间校服的少年少女们，脸上褪去了小学的稚嫩，多了几分青涩的朝气和对未来的憧憬。
陈默站在初一（3）班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小学毕业时那份复杂的感慨犹在心头，此刻又被新的期待与压力覆盖。
初中，意味着更大的校园、更多的同学、更繁重的学业，以及——更纷繁复杂的心声海洋。
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将脑海中那些刚踏入新环境、兴奋又忐忑的女生心声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就像他这几年练习的那样。
教室里的座位不再固定同桌。
陈默环顾一周，目光很快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李小雨。
她也看到了他，眼睛一亮，立刻挥手示意他过去。
她旁边恰好有个空位。
“默默！
太好了，我们还是一个班！”
李小雨的笑容依旧灿烂，马尾辫甩动着青春的活力。
陈默笑着坐下：“嗯，运气不错。”
他“听”到了李小雨心中纯粹的喜悦和一丝“又能和默默一起了”的安心。
这熟悉的声音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然而，初中生活的复杂性很快超出了他的预期。
小学时，女生们的心声大多是课业、游戏、简单的喜欢或讨厌。
但进入青春期，心思仿佛被投入了染缸，变得五颜六色，甚至光怪陆离。
课堂上，他能捕捉到的不再仅仅是“这道题好难”或“老师讲得好快”。
有时是前排女生对着英俊的年轻男物理老师心中小鹿乱撞的羞涩：“他刚才是不是看了我一眼？
天啊…”；有时是后排几个女生间无声的较劲：“哼，王丽丽今天又穿了新裙子，显摆什么…”；甚至有一次，他清晰地“听”到隔壁组一个平时文静的女生，因为被好友无意冷落，心中翻涌着尖锐的嫉妒和诅咒：“*她最好考试考砸！
看她还得意！”
这些声音像细密的针，扎在他日益敏感的神经上。
不再是清澈的小溪，而是浑浊的、带着各种情绪的暗流，有时甚至裹挟着让他心惊的恶意。
他开始真正体会到父母所说的“负担”。
这份能力不再是礼物，更像一个无法关闭的、强制播放他人内心剧场的收音机，而他被迫成为唯一的听众。
他开始有意识地训练自己更努力地“屏蔽”，将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课业或具体的物体上，试图淹没那些纷扰的杂音。
与李小雨的关系，也悄然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两人依旧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上学放学，讨论难题，分享趣事。
但陈默能感觉到，李小雨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小学时没有的东西。
她的心声，也开始掺杂进一些让他心跳加速、又不知所措的内容。
自习课上，李小雨偶尔会偷偷看他侧脸的轮廓，心里想：“默默的睫毛好长啊…他认真做题的样子真好看…” 或者在体育课后，她递给他一瓶水时，心里会闪过：“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口味的…下次买他喜欢的…” 这些细微的、带着少女情愫的念头，像羽毛轻轻搔刮着陈默的心，让他既有些隐秘的欢喜，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不能回应。
他无法解释自己知道她的心思。
他只能装作懵懂，维持着好朋友的界限，小心翼翼地避开任何可能让李小雨误会的话题。
这种刻意的“迟钝”，有时会让李小雨的心声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默默是不是只把我当好朋友啊…” 这又让陈默感到一阵莫名的愧疚。
最让他煎熬的一次，发生在初一下学期。
学校组织篮球联赛，陈默作为班级主力上场。
他身手敏捷，投进关键一球时，场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他下意识看向李小雨的方向，正好捕捉到她激动得跳起来，心中毫无保留地呐喊：“默默太棒了！
啊啊啊！
我好喜欢他！”
那首白而热烈的“喜欢”，像一道电流击中陈默。
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及时稳住。
场边的李小雨毫无察觉，仍在兴奋地鼓掌。
陈默却觉得脸颊滚烫，接下来的比赛都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句“我好喜欢他”。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份能力，在涉及最私密的情感时，会带来多么尴尬和沉重的负担。
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只能将这份悸动和困扰深深埋藏。
能力的“便利”有时也伴随着意想不到的麻烦。
一次课间，陈默去办公室交作业。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班主任刘老师（一位干练的数学老师）和隔壁班班主任张老师（一位资深的语文老师）正在低声交谈。
她们的对话内容并非教学，而是关于年级组长的人事变动猜测，言语间夹杂着对某位竞争者教学能力的微词和不屑。
“…就她那水平，带的班平均分垫底，还好意思争？”
“嘘，小点声…听说她上面有人…”这些带着办公室政治色彩的、明显不该被学生听到的议论，清晰地传入了陈默的脑海。
他僵在门口，进退两难。
如果此刻进去，老师会尴尬，甚至可能怀疑他听到了什么。
他当机立断，假装刚走到门口，刻意加重了脚步，然后才敲门：“报告！”
办公室里的谈话戛然而止。
刘老师转过头，脸上带着被打断的不悦：“什么事？”
“刘老师，我来交作业。”
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表情显得自然。
“放桌上吧。”
刘老师语气平淡，但陈默能“听”到她心里快速掠过的一丝警惕：“刚才的话…他没听到吧？”
陈默放下作业，迅速离开，后背隐隐渗出一层冷汗。
这件事让他深刻体会到，成年人的世界远比孩子复杂，那些隐藏在礼貌微笑下的心思，一旦被窥探，后果可能难以预料。
他更加坚定了隐藏和克制的决心。
一天放学后，夕阳将操场染成一片温暖的橙色。
陈默和李小雨坐在看台上，看着篮球队训练。
微风拂过，带着青草的气息。
李小雨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陈默的心提了起来，他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李小雨的心声开始翻涌，充满了犹豫、羞涩和鼓足勇气的决心：“默默…我…我有话想跟你说…其实我…”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太清楚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了。
那个“喜欢”的字眼几乎要呼之欲出！
他不能让李小雨说出口！
一旦说出口，他们的关系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而他无法给出她期待的回应，更无法解释自己的“未卜先知”。
就在李小雨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的瞬间，陈默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有些突兀。
“啊！
小雨你看！”
他指着操场另一边，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夸张的惊讶，“那不是张昊吗？
他居然在跑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昊和他们上了同一所初中，但不同班，依旧不爱运动。
）李小雨被他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顺着陈默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张昊气喘吁吁地跑着步，样子有点滑稽。
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真的诶！
好难得！”
刚才酝酿的情绪被打断，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李小雨心里那点鼓起的小勇气也随之消散，只剩下一点小小的遗憾和“下次再说吧”的念头。
陈默暗自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手指却下意识地抠着看台边缘的水泥。
他“听”到了李小雨心中那点小小的失落，也感到了自己心中那份难以言说的愧疚和无奈。
他保护了当下的平静，却也亲手推开了一份真挚的心意。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的影子，显得有几分寂寥。
“默默，你怎么了？
感觉你刚才怪怪的？”
李小雨歪着头看他，眼神清澈依旧。
“没什么，”陈默扯出一个笑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就是突然看到张昊跑步，太震惊了。”
回到家，陈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书桌上摊着作业，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映在他沉默的侧脸上。
林婉轻轻推门进来，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看到儿子出神的样子，她放下果盘，坐到床边，温柔地问：“默默，最近在学校…还好吗？
感觉你好像有心事。”
陈默抬起头，看着妈妈关切的眼神。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提李小雨的事，而是低声说：“妈，我…我听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有些…不太好。”
他简单提了提听到老师议论和女生之间复杂心思的事。
林婉心疼地握住儿子的手。
儿子的早熟和敏感，她一首看在眼里。
这份特殊的能力，在童年是奇遇，在少年期却成了沉重的十字架。
“默默，你长大了，”林婉的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这能力就像一把更锋利的刀了。
小时候，你用它帮小朋友找玩具，那是切水果；现在，它可能不小心就划伤别人，甚至割伤你自己。
所以，你要更小心地握着它。”
她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听’到不好的东西，别往心里去。
那是别人的功课，不是你的。
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的心。
就像在嘈杂的市场，要学会只买你需要的东西，过滤掉那些噪音。
这很难，但妈妈相信你能做到。”
陈默靠在妈妈肩膀上，感受着这份无条件的理解和支持。
心中的郁结似乎稍稍化开了一些。
他明白妈妈的意思：能力无法消除，但如何对待它、如何自处，是他必须学会的课题。
夜深了。
陈默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初中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却感觉自己己经跋涉了很远。
那些纷乱的心声、萌芽的情愫、成人世界的暗角、以及必须坚守的秘密…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包裹其中。
他闭上眼睛，努力在黑暗中寻找内心的平静。
小学毕业时仰望天空的感觉再次袭来，只是这一次，脚下的土地仿佛在微微震颤。
他知道，童年那层薄薄的保护膜己被彻底撕开，前方等待他的，是更汹涌的浪潮，而他必须学会在浪潮中，找到自己呼吸的节奏和航行的方向。
这份天赋的秘密，与青春期的躁动和迷惘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独一无二、充满挑战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