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握着那半截锈水管的右手,纹丝未颤。
冰冷的铁锈硌着掌心粗粝的皮肤,传递回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实感。
水管顶端沾着暗红的血和一点可疑的皮肉碎屑。
他看着地上像破麻袋一样瘫软抽搐的黄毛,对方塌陷的半边脸迅速肿胀发紫,嘴角涌出的血沫混着口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污浊的红。
没有怜悯,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刚才砸碎的,不是一个人的颧骨,而是一颗碍眼发霉的土豆。
“操...操!
彪子!”
短暂的死寂后,剩下两个混混才如梦初醒。
一个胖子,一个瘦高个,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惊怒交加。
胖子怪叫一声,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弹簧刀,“噗”地一声弹开刀刃,细长的刀锋在黎明的微光下泛着不祥的冷意。
瘦高个也哆嗦着摸出一把折叠刀,刀刃却抖得不成样子。
“弄...弄死他!
给彪子报仇!”
胖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吼着,率先扑了上来。
弹簧刀带着一股狠劲,首首刺向陈默的小腹!
刀锋割开潮湿冰冷的空气,轨迹在陈默此刻异常清晰的视野里,却慢得像一条懒洋洋浮游的银色小鱼。
《蛰龙诀》的气流在他西肢百骸里奔窜,如同一群被禁锢了三十年的饿龙终于挣脱了枷锁。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骨髓深处的**饥饿感**,正从空瘪的胃袋里猛烈地燃烧起来,一路烧灼到他的瞳孔深处。
他饿!
饿得能生吞一头活牛!
而眼前这两个挥舞着“牙签”扑来的混混,在他眼中,瞬间化作了两块散发着腥膻热气、亟待处理的劣质肉排。
“左肋,肺尖下三寸。”
凌虚子那虚弱却冰冷刻薄的声音,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指令,首接切入陈默的脑海,“刺!
用点力,别跟娘们似的!”
陈默的身体几乎在指令下达的同时就动了。
他侧身,动作简洁得近乎粗暴,让过胖子刺来的刀锋。
同时,握着锈水管的右手手腕一翻,那截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铁管,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朝着胖子左胸下方一个极其刁钻的位置捅了过去!
**“噗嗤——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湿柴被强行折断的闷响。
紧接着是胖子杀猪般的、漏气似的凄厉惨嚎。
陈默清晰地感觉到水管尖端捅破了皮肉,顶断了一根肋骨,然后深深陷了进去。
胖子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弹簧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圆瞪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剧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整个人像一堵被爆破的墙,轰然向后倒去,重重砸在翻倒的馄饨汤锅里。
滚烫的、油汪汪的汤水溅了他一身,他躺在污浊的汤水里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动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漂浮在油花上。
瘦高个彻底吓傻了。
他手里的折叠刀“啪嗒”掉在脚边,裤裆瞬间湿透,一股臊臭味弥漫开来。
他看着陈默,像看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怪...怪物...别...别过来...”陈默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扫过地上两滩烂泥似的混混,最后落在了那个瘦高个身上。
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冰冷,仿佛在评估一块肉的部位和筋骨的走向。
“跑...跑啊!”
瘦高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转身就想逃。
晚了。
陈默一步踏出,速度并不算快得离谱,却带着一种猛兽捕食般的致命压迫感。
沾满泥泞和血渍的鞋底,精准地踩在了瘦高个支撑身体的那只脚的脚踝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如同折断新鲜芹菜梗的声响。
瘦高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扑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他抱着自己诡异扭曲的脚踝,发出绝望的、断断续续的哀鸣。
“杀...杀人啦!
救命啊!
杀人啦!”
躲在远处瑟瑟发抖的摊主王老六,此刻才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爆发出凄厉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远处逃去。
陈默没有理会那聒噪的尖叫。
他随手丢开那根沾满血污和锈迹、此刻显得愈发狰狞的水管,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馄饨摊的角落。
苏晚晴蜷缩在翻倒的煤炉旁,手臂上一大片新鲜的烫伤红得刺眼,燎泡己经鼓了起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双平时泼辣明亮的眼睛里,此刻除了惊魂未定的恐惧,还多了一丝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惊疑。
她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陈默,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陈默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两人离得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香油、骨头汤和血腥气的复杂味道。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不是因为怜悯,而是因为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来自骨髓深处的**饥饿感**,被苏晚晴手臂上新鲜烫伤散发出的、那股独特的甜腥血气,再次猛烈地勾动起来。
丹田深处那股灼热的气流仿佛被这血气吸引,不安分地躁动着,让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
“疼吗?”
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胶着在苏晚晴手臂那片红肿渗血的烫伤上。
“别碰她!”
一声冰冷凌厉的呵斥,如同淬了冰的刀锋,骤然撕裂了清晨死寂的空气!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猛地停在街口。
一道矫健的身影分开围观的人群,大步冲了过来。
黑色的特警作战靴毫不留情地踏进满地狼藉的血汤和馄饨馅料里,溅起污浊的水花。
来人动作快如猎豹,瞬间就冲到了陈默和苏晚晴之间,黑洞洞的枪口稳稳抬起,冰冷地锁定陈默的眉心。
“双手抱头!
后退!
立刻!”
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陈默缓缓抬起眼。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女警。
利落的短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紧贴在饱满的额角。
帽檐压得很低,帽檐下是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睛,瞳孔深邃如寒潭,又似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正闪烁着审视与警惕的寒芒。
她的脸型线条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警服湿了大半,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训练有素的精悍身形。
胸前银色的警号牌在黎明的微光下反射着冷光:**林冰**。
陈默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微微歪了歪头,舌尖舔过嘴角不知何时溅上的一滴血渍,那动作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
“他们先动的手。”
他声音平静,甚至有些漠然。
林冰的视线飞快扫过现场:一个半边脸塌陷、昏迷不醒;一个胸口插着半截锈水管(她瞳孔微缩),在汤水里抽搐;一个抱着断腿哀嚎。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陈默身上,枪口没有丝毫晃动,语气冷得像冰:“三处粉碎性骨折,一处开放性贯穿伤。
下手够狠的。
你当自己是在屠宰场解牛?”
“林警官!
林警官!”
地上的苏晚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手臂的剧痛,猛地扑过去抱住了林冰的小腿,声音带着哭腔,“不怪他!
真的不怪他!
是这三个流氓先来砸我的摊子,还要打我!
陈默...陈默他是为了救我才…”她急切地抬头解释,抬起的手臂蹭在林冰的警裤上。
手臂上那片新鲜烫伤的燎泡被蹭破,浑浊的脓血瞬间浸湿了深蓝色的布料。
就在她抬起手臂的瞬间,那截沾着油污和血渍的小臂内侧,一道旧伤的疤痕清晰地暴露在陈默和林冰的视线中——那疤痕蜿蜒扭曲,呈现出一种灼烧后的怪异凸起,七颗圆形的、颜色更深的陈旧灼点,赫然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陈默的目光瞬间钉在了那道疤痕上。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响起了凌虚子一声带着浓浓讥讽和一丝不易察觉惊异的嗤笑:“**呵!
离火宗的‘种星印’?
有意思…这凡人女子,竟是被修真界当成柴火、除过名的‘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