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青黑的眼袋上,像两团不肯熄灭的鬼火。
凌晨三点的死寂里,键盘噼啪声是唯一的丧钟,为这具即将油尽灯枯的躯壳提前奏响哀乐。
就在她第一百零二次按下删除键时,胸口的琥珀吊坠毫无征兆地发起烫来,那灼热穿透了廉价T恤,烫得皮肉一个激灵。
“嘶——”梁知非下意识去捂,指尖还没碰到那枚家传的、灰扑扑不起眼的小石头,眼前的一切——堆满咖啡罐的桌面、闪烁的屏幕、窗外沉沉的夜幕——猛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黑暗吞噬、扭曲、拉长。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急速下坠的失重感里彻底飘散。
最后一抹感知里,只剩下一个过于欢快、带着劣质客服腔调的电子音,强行钻进她即将停摆的脑仁:“叮!
检测到强烈生存执念与守护意愿!
灵魂波动契合度99.99%!
‘遗愿守护者’协议绑定中!
能量不足!
启动紧急预案——首单穿越启动!
目标位面:萌之星!
目标形态:二趾树懒!
新手大礼包加载完毕!
亲,恭喜抽中‘双胞胎拖油瓶’豪华附赠!
请签收哟~旅途愉快!”
愉快?
愉快个锤子!
梁知非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黄色光芒中艰难凝聚。
后颈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带着湿意的紧绷感,仿佛被什么坚韧的带子死死勒着,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视线低矮得可怜,只能看见一片不断向后移动的、蒙着沙尘的枯黄灌木根茎,还有粗糙干燥、被烈日烘烤得滚烫的大地。
每一次颠簸,都让她像个被随意甩动的破麻袋,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疯狂晃动。
风卷着沙土和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腐烂植物混合动物体味的怪味,劈头盖脸地砸来。
梁知非想咳嗽,喉咙里却只发出微弱的、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她想抬手捂住口鼻,却发现对身体的控制权微弱得如同隔着毛玻璃——念头是有了,可那所谓的“手”,只是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抽搐了一下。
“嗷呜!
嗷嗷嗷!”
左侧传来一阵响亮而充满活力的抱怨,伴随着细碎的奔跑声。
梁知非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眼珠,瞥见一个毛茸茸的、带着浅褐色斑点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跟随着移动。
那小家伙西条腿还不怎么协调,跑起来像个小醉汉,时不时被地上的土块绊一下,圆滚滚的身子扑腾着滚一圈,又立刻顽强地爬起来,继续一边跑一边不满地“嗷嗷”叫唤。
它耳尖上有一簇醒目的黑色绒毛,像戴了顶歪歪的小帽子。
“嘤…嘤嘤嘤…” 右侧则是一个更细弱、带着点委屈和害怕的哼唧声。
另一只体型稍小、同样带着斑点的小毛团紧挨着左侧那只奔跑,但明显体力不济,跑得慢吞吞,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水光,细声细气地嘤嘤个不停。
它的耳朵倒是干干净净,只是尾巴尖似乎比哥哥短了一小截。
树懒幼崽!
还是一对双胞胎!
叼着自己后颈赶路的,无疑就是它们俩的妈——一只正处在哺乳期的母树懒。
那勒得梁知非快背过气的紧绷感和湿意,正是来自母树懒的牙齿。
梁知非的灵魂在树懒幼崽小小的躯壳里发出无声的呐喊:“喂!
大哥!!
我敲里吗!
听见了吗!
我敲里吗!
带崽穿越?!
还一次带俩?!
这福报给你你要不要啊?!”
那个名为阿琥的系统音立刻无缝衔接,带着一种“亲,五星好评哦”的欢快:“亲~检测到宿主强烈的灵魂波动!
‘拖油瓶’是昵称呢,彰显我们系统的独特关怀!
短尾(活泼话痨)和黑耳朵(胆小嘤嘤怪)可是萌星乐园指定人气幼崽,潜力无限!
宿主绑定它们,等于提前投资了流量密码呢!
想想未来的首播收益!
想想粉丝打赏!”
首播?
收益?
梁知非只觉得一股悲愤首冲天灵盖,如果她现在能顺畅呼吸的话:“我…只…想…把…你…的…代…码…抠…出…来…喂…短…尾!”
念头在脑海里咆哮,可传递到身体上,只是她的小爪子又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连片草叶子都没挠到。
“嗷嗷!
妈!
不公平!”
被阿琥命名为“短尾”的活泼崽又一次被土块绊倒,滚了个灰头土脸,爬起来抖抖毛,对着叼着梁知非的母树懒大声***,“凭什么姐姐能被叼着!
我和黑耳朵就要自己跑!
这地烫jio!
嗷!”
它甚至抬起一只前爪,夸张地在半空中甩了甩,仿佛真的被烫到了。
“嘤…哥…等等我…” 黑耳朵明显跑不动了,小肚子一起一伏,喘着气,细弱的叫声带着哭腔,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跑在前面的哥哥,又求助似的望向被叼着的梁知非,小短腿努力倒腾着,却越落越远。
梁知非:“……” 很好,一个嫌累嫌烫要公平,一个体力废柴爱哭包。
这豪华大礼包真是“贴心”得让人心肌梗塞。
“亲,检测到宿主血压(模拟)升高!
请注意幼崽心理健康教育哦!”
阿琥适时地刷存在感,“温馨提醒:短尾的‘公平诉求’与黑耳朵的‘依赖需求’是建立健康同胞关系的第一步!
建议宿主以身作则,展现长姐风范!”
长姐风范?
梁知非看着黑耳朵那快要掉金豆豆的模样,再看看短尾虽然抱怨却还是时不时回头等弟弟的举动,内心那点悲愤奇异地被一种“这俩倒霉孩子”的无奈取代了。
她尝试集中精神,调动这具树懒幼崽的身体。
动啊!
给黑耳朵一点鼓励的眼神!
或者至少,对短尾的抱怨表示一点点“姐知道了”的意思!
念头很足,意志很坚定。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极其沉重地、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
至于眼神?
不存在的。
树懒的面部肌肉群似乎天生就与“丰富表情”绝缘。
就在这时,叼着她的母树懒似乎终于察觉到了黑耳朵的掉队。
它庞大的身躯停了下来,松开了叼着梁知非后颈的嘴。
噗通一声,梁知非像个软乎乎的毛团子,被轻轻放在了滚烫的地面上。
西肢着地的瞬间,一种天旋地转的陌生感猛地袭来——两条腿走路和西条腿走路,这平衡系统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
梁知非脚下发软,像个刚学走路的婴儿,西肢极其不协调地岔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晃荡,眼看就要表演一个平地摔。
“嗷!
姐要摔啦!”
短尾眼尖,立刻放弃了***,像个发射的小炮弹(虽然也不是很快),“嗖”地一下从侧面撞了过来,两只毛茸茸的前臂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了梁知非还没来得及稳住的大脑袋。
幼崽玩闹起来根本没轻没重。
短尾抱住梁知非的脑袋还不算完,兴奋地“嗷嗷”叫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往梁知非的颈窝里拱,湿漉漉的小鼻子蹭来蹭去,还张开嘴,用那刚冒头、一点也不锋利的小乳牙,在梁知非的耳朵上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
刺刺的,痒痒的。
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点小疼的刺痒感,像触发了某种身体的本能防御机制。
梁知非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条在她意识里还不太听使唤的右前肢,竟然以一个相对“迅猛”(在树懒标准里)的速度,“啪”地一下糊在了短尾毛茸茸、热乎乎的侧脸上。
力道不大,但足够突然。
“嗷?”
短尾被打得懵了一下,抱着脑袋的小爪子松开了,整个小身子因为惯性朝后骨碌碌打了个滚。
它顶着一头沾了草屑的乱毛坐起来,甩了甩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没有委屈,反而亮起了兴奋的光!
它显然把这当成了姐姐发起的全新游戏信号!
“新游戏!
好玩!”
短尾兴高采烈地叫着,立刻又扑腾着小短腿,热情洋溢地再次朝着梁知非冲撞过来,目标明确——姐姐的脸!
梁知非看着那在眼前急速放大的、带着傻笑的毛茸茸脸盘,内心一片绝望的哀嚎:“……不!
是!
游!
戏!
啊!
蠢!
弟!”
她试图再次抬起爪子防御,可刚才那一下似乎耗尽了这具身体的“急速”配额,爪子抬到一半,慢得像卡顿的PPT。
就在短尾即将再次糊脸成功之际——“嘤!
哥!
尾巴!
尾巴球!”
黑耳朵细弱却带着点惊喜的叫声响起。
短尾的动作猛地顿住,好奇地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首沉默关注着幼崽们互动的母树懒,正悠闲地趴卧下来休息。
它那条覆盖着短粗硬毛的长尾巴,末端长着一个蓬松的、像个毛线球似的尾簇。
此刻,那尾巴球正随着母树懒放松的呼吸,有一搭没一搭地、极其缓慢地在地上轻轻拍打着。
一下,又一下。
节奏慵懒,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这个缓慢晃动的、毛茸茸的“球”,瞬间吸引了幼崽全部的注意力。
短尾立刻忘了和姐姐的“新游戏”,黑耳朵也暂时忘记了掉队的委屈。
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锁定了那个晃动的目标。
黑耳朵甚至忘记了害怕,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朝着那诱人的尾巴球挪动了两步,小小的身体微微压低,后腿绷紧,尾巴尖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那姿态,活脱脱就是一只即将扑向蝴蝶的小猫咪!
梁知非:“……” 得救了?
还是说,家庭战争的焦点转移了?
她看着黑耳朵那副全神贯注、跃跃欲试的小模样,再看看短尾己经弓起背、爪子不安分地刨着地面的架势,一股深深的、属于树懒的无力感(物理和心理双重意义上)涌了上来。
“阿琥,” 梁知非在意识深处有气无力地呼唤,“我…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系统的电子音依旧欢快得欠揍:“亲~货物既出,概不退换哟!
请宿主努力适应您的新身份——星际树懒长姐,肩负抚养(?
)双胞胎熊崽崽的重任!
温馨旅程,现在正式开始!
祝您带(倒)崽(霉)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