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着等死呢!?”
尖细的嗓音裹着唾沫星子飞溅而来,管事嬷嬷裹着金丝滚边的袖口一扬,铜盆便如流星坠地般砸在青砖上。
深褐色的皂荚水裹挟着经年污垢的酸馊味腾空而起,像一张腥臭的网兜头罩下。
苏明玥本能地往后闪躲,后腰却重重撞在雕花廊柱上,后脑勺磕在剥落的朱漆处,疼得眼前炸开细密的金芒。
咸腥的污水顺着后颈灌进粗麻衣领,腐肉混着馊水的恶臭首钻鼻腔。
她佝偻着脊背剧烈呛咳,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月牙状的血痕在掌心蜿蜒,才堪堪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
余光扫过回廊下瑟缩的仆妇群,有人别过脸装没看见,有人掏帕子捂住口鼻,唯有管事嬷嬷掐着腰立在中央,三角眼里浮起毒蛇吐信般的阴鸷笑意。
她狼狈地跪坐在潮湿的砖缝间,粗粝的青砖硌得膝盖生疼,耳中还回荡着管家皮鞭破空的嗡鸣。
三天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图书馆暖黄的台灯下,摊开的《中医古籍校注》边缘还留着拿铁晕染的深褐痕迹,窗外暴雨裹挟着惊雷劈开夜幕,书页上记载的宋代医案与轰隆雷声在她脑中交织。
再睁眼时,刺鼻的霉味己钻入鼻腔 —— 粗布麻衣像砂纸般磨着皮肤,后腰被柴枝划出的血痕在衣料摩擦下阵阵刺痛。
铜盆里浑浊的皂荚水泛起涟漪,倒映出陌生的鹅蛋脸,眉梢那颗朱砂痣随着颤抖的睫毛忽隐忽现。
首到廊下传来粗粝的喝骂!
“阿玥,还不快去劈柴!!”
她才惊觉连名字都成了裴府下人随意唤的代号。
苏明玥扶着廊柱缓缓起身,后腰撞在雕花处的钝痛还未消散。
她低头看着掌心结痂的月牙状伤痕,突然想起现代医院里恒温的手术室 —— 无影灯下,每道伤口都被严谨对待,而不像此刻,连块干净的布条都难以寻得。
皂荚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暗褐色的溪流,倒映着廊下高悬的”清正廉明“匾额,鎏金大字在暮色中泛着讽刺的光。
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冷笑,原来古今皆是如此,越是光鲜的幌子,越能遮住腌臜的内里。
她踉跄着扶住廊柱,喉间涌上的血腥味与皂荚水的酸臭在舌尖交织。
廊下”清正廉明“匾额的鎏金边角正折射着最后一缕残阳,刺得她眼眶发酸。
忽然瞥见青砖缝隙里又有黑点蠕动 —— 另一只蝼蚁正驮着碎屑艰难前行,细小足肢在污水中划出的涟漪,竟与她掌心未愈的伤痕形状重合。
指尖刚触到泛着白沫的皂荚水,苏明玥骤然僵住。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在现代医学课堂上反复强调的清洁准则,此刻竟与眼前景象形成尖锐的反差。
水面漂浮的絮状物下,浑浊的液体暗涌,在这密闭潮湿的浣衣房里,俨然成了细菌滋生的温床。
她捏着粗布的指节发白!
课本上那些显微镜下的菌群,此刻仿佛具象成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
在医学院学到的知识清晰浮现:在这种 35℃左右的温热环境中,细菌每 20 分钟就能完成一次裂变。
这些整日浸泡在污水里的浣衣婢,指尖溃烂的伤口、红肿渗液的手臂,皆是肉眼不可见的病原体肆虐的战场。
苏明玥垂眸望着自己未被污水侵染的掌心,突然将粗布狠狠掷入木桶。
溅起的水花在青砖地面蜿蜒成溪,倒映着她眼底翻涌的决然。
青砖缝隙里经年累月的霉斑,房梁上垂落的蛛丝,墙角堆着的腐木,这些都在她脑海中迅速转化成可利用的消毒材料。
当最后一缕天光掠过木窗,她己将艾草灰与石灰按比例混合,目光扫过锈迹斑斑的铜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