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残雪好似冬天恋恋不舍的最后一抹痕迹,在阳光轻柔的抚摸下,带着丝丝凉意,缓缓飘落。
二十三岁的琳娜,此刻正坐在莫斯科大学图书馆那略显陈旧却满溢书卷气的书桌前,眉头紧蹙,全神贯注地修改着她的东方语言学研究论文。
图书馆里暖气管发出轻微的嗡鸣,那声音仿佛是冬日残留的最后一丝余韵,悠悠地在空气中回荡。
琳娜的手指无意识地揉着后腰,这个动作从三个月前准备毕业答辩时就开始了,仿佛已然成了她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宛如一片深邃无垠的海洋,她在其中苦苦探寻着正确的方向。
“亲爱的,你真的不考虑去圣彼得堡吗?”导师伊万诺娃教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的声音轻柔而关切,打破了图书馆里的宁静。
教授翻看着琳娜的实习申请,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担忧。
“北京语言大学的交换项目竞争异常激烈,你是知道的,每年都有无数优秀的学生争得头破血流,想要争取到这个机会。”
琳娜停下手中的动作,笔尖在一份“腰椎间盘突出”的医学报告上顿了顿。
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那已经开始泛绿的白桦林,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教授,您还记得我母亲留下的那本《东方医学典籍》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浓浓的怀念,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小时候。
琳娜的手指轻轻抚过母亲遗留的《东方医学典籍》皮质封面,泛黄的书页间悄然飘落一片西伯利亚冷杉叶标本。
1937年的墨水字迹清晰地记载着:“足三里穴取法——膝下三寸,胫骨外开一指”。
十岁的小琳娜曾举着放大镜,一脸好奇地追问:“妈妈,三寸是几个套娃的高度?”窗外的麻雀在积雪的椴树枝头欢快地蹦跳着,惊落几簇雪霰。
她忽然想起那个飘着蓝莓酱香气的午后,母亲把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因滑冰摔伤的尾椎处,温柔地说道:“这是督脉受损,就像结冰的伏尔加河需要春汛。”
那时她还懵懂,尚不明白什么是经络,却能真切地感受到母亲掌心的暖流穿透棉质校服,传递到自己的身体里。
“我从小就对里面那些神秘的东方医学知识充满了好奇,我渴望亲眼看看中医的针灸铜人,亲身感受一下真正的中医魅力。”
伊万诺娃教授微微皱眉,她看着眼前这个固执却又满怀理想的学生,心中满是无奈。
“可是,琳娜,你要清楚,去北京不仅意味着你要直面激烈的竞争,还得适应完全不同的文化和生活环境。
而且,你的身体……”教授的目光落在琳娜的后腰上,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琳娜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脸上绽放出自信的笑容。
“教授,我坚信我可以的。
您不是常说,困难是成长的阶梯吗?我甘愿去攀登这个阶梯,去勇敢地探索未知的世界。
况且,说不定中国的中医能够治好我的腰呢。”
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伊万诺娃教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深知,一旦琳娜决定了的事情,就如同板上钉钉,很难再改变。
“好吧,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我全力支持你。
不过,你要记住,无论遭遇什么困难,都要及时和我联系。”
教授轻轻拍了拍琳娜的肩膀,眼中满是鼓励。
琳娜感激地看着教授,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谢您,教授。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她重新低下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论文,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
她明白,前方的道路必定充满了挑战,但她已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去勇敢地迎接新的生活。
北京彩虹医院门诊大厅,犹如一座热闹非凡、沸腾的水晶宫。
自动扶梯载着形形***、来来往往的人群缓缓上升,仿佛是一条通往健康的神秘通道。
中药房飘来的艾草清香与西药区的消毒水味在空气中相互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带着阿司匹林气息的医院氛围。
电子叫号屏闪烁的红光里,琳娜紧紧握着自己的挂号单,眼睛睁得大大的,上面印着“骨科 - 1号”。
“柳芭,这个‘1’是不是代表最先看病?”琳娜拽了拽来自哈萨克斯坦的室友柳芭的衣袖,脸上满是疑惑。
柳芭正埋头在机器旁,专心研究支付宝挂号系统,她头也不抬地回应道:“应该没错吧,不过中国医院的叫号方式……”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她们来到候诊区,在深灰色候诊椅上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仿佛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琳娜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
斜对角的老奶奶正用竹制***器一下一下地敲打膝盖,那规律的“咔嗒”声,就像莫斯科地铁有节奏的报站音,瞬间让琳娜的思绪又飘回了家乡。
斜对角老奶奶的竹制***器突然卡住,琳娜下意识地用俄语说了句“需要帮忙吗”。
当她用手势比划着修理动作时,惊讶地发现***器的榫卯结构与家乡的复活节彩蛋机关盒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老奶奶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艾草香囊塞给她,指指自己贴满膏药的后腰,两人在弥漫的药香中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前排身着商务装的男士正用手机外放着太极拳教学视频,视频里的人动作缓慢而优雅,像是在与空气共舞。
男士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边跟着比划,那认真投入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前排商务男士的太极拳视频切换到“白鹤亮翅”,琳娜的瞳孔突然放大——这个动作竟与俄罗斯民间舞“白天鹅”的经典展臂动作惊人地相似。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轻轻摆动,后腰的刺痛在韵律中仿佛化作了莫斯科大剧院里跃动的芭蕾足尖。
“38号!”护士探出头时,声音清脆响亮。
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匆忙起身,绣着莲花的襁褓散开一角,露出婴儿***可爱的小脸。
婴儿挥舞着小手,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仿佛在***被突然打断的美梦。
琳娜注意到诊室门框上贴着一幅褪色的书法条幅——“大医精诚”。
她歪着头,仔细琢磨着这几个字的含义。
这让她想起导师办公室挂着的希波克拉底誓言,虽然语言截然不同,但她深知,它们所表达的对医学的敬畏和对患者的责任是相通的。
这时,旁边一个大叔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声音在候诊区回荡。
大叔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说道:“不好意思,不知谁在记挂我呢?”周围的人都善意地笑了笑,没有人对此在意。
琳娜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发现,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加亲近和包容,充满了温暖。
柳芭拿出手机,开始给琳娜拍照。
“琳娜,你看,这就是中国医院的独特风景,我们要把它好好记录下来。”
柳芭一边拍一边说道。
琳娜配合地摆出各种姿势,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她知道,这将是她在中国生活的一段难忘经历,值得好好珍藏。
候诊区的电视里播放着健康知识讲座,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讲解着如何预防腰痛。
琳娜虽然不太能听懂中文,但她看着屏幕上生动的动画演示,也大概明白了一些。
她心想,等回到俄罗斯,一定要把这些宝贵的知识分享给朋友们。
突然,广播里响起了不太标准的女声普通话:“请幺号患者到三诊室就诊!……”那声音在嘈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就像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琳娜却惊讶地发现无人站起来。
过了一会儿,身边却陆续有不少人站起来走进诊室。
“这是怎么回事?”琳娜一脸茫然,她转头看向柳芭,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柳芭也愣住了,她挠了挠头,说:“我也不太清楚,难道是中国医院的一种特殊排队方式?”琳娜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
她突然灵机一动,说:“会不会是‘1’字代表腰痛患者?我们在俄罗斯也会用一些缩写来表示不同的病症。”
柳芭眼睛一亮,说:“有可能哦,看来我们得好好研究一下中国医院的规则了。”
这时,一个热心的大妈走了过来,她看着琳娜和柳芭一脸迷茫的样子,笑着说:“姑娘,你们是第一次来中国医院吧?咦?你是‘1号’应该第一个就轮到你进去了啊?是没听到叫号吧?”琳娜诧异道:“没听到叫1号啊?”大妈说:“不对吧,我刚才听到幺号不是叫了三遍吗?噢!”大妈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1就是幺啊!”琳娜和柳芭感激地看着大妈,连声道谢。
大妈笑着摆摆手,说:“不客气,在这儿有啥不懂的就问,大家都会帮忙的。”
说完,大妈就跟着人群走向诊室。
琳娜和柳芭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她们跟在人群后面,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有穿着白大褂、神色匆匆的医生,有推着装满医疗用品小车的护士,还有各种状态的患者。
琳娜注意到,这里的一切都和俄罗斯的医院有着很大的不同,充满了神秘而独特的东方气息。
陈医生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
这个早晨他已经接诊了七个腰痛患者,从搬货闪腰的快递小哥,到玩VR游戏过度的中学生,各种病因都有。
他站起身,正要去倒水,缓解一下疲惫的身体时,琳娜走了进来。
“姑娘哪里不舒服?”陈医生走过去,微笑着问。
他的声音温和而亲切,就像冬日里的暖阳,让人感到无比温暖。
“我1疼!”琳娜急得冒出俄语弹舌音,陈医生愣了两秒,一开始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外国女孩在说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在后腰比划着数字1的形状。
陈医生看到挂号单,突然拍案大笑:“1就是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