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的花瓣红得像血一样,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张起灵蹲下身来,给念生把被风吹乱的额头前的头发理了理,说:“昨天你说想看花,今天我就带你来啦。”
念生,手指在身体一侧握成了小拳头。
其实啊,他根本没说过想看花,只是前天晚上说梦话的时候,无意识地嘟囔了句“红的……像火”。
可张起灵就把这事儿记在心里了。
风里飘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苦香味儿,念生的鼻子轻轻动了动。
他看着那片花海,喉咙上下动了动,这场景和昨天夜里梦里的画面重合起来了。
在梦里,他蹲在一片红色的海洋里,有冰凉的花瓣落在手背上,就好像有人在轻轻抚摸他一样。
“想过去看看吗?”
张起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声音变得更轻柔了。
念生没有说话,不过慢慢地往前挪了小半步。
他校服的下摆沾了草叶子,张起灵弯下腰给他拍掉,手掌在他的后脖颈那儿停留了一下,感觉那里的皮肤比平常热一点呢。
离花田就差三步远的时候,念生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他紧紧盯着最前面的那朵花,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光,就好像撒了一把碎星星似的。
这可是他头一回这么近瞅着活物呢。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啊,就只能隔着玻璃看那些标本。
护工还老说“野花脏”,都不让碰。
他的手指头微微弯起来,然后又缓缓伸开了。
指尖离那花瓣就差半寸的时候,后脖子那儿突然就像被针给扎了一下似的。
“嘶——”念生猛吸了一口气,身子跟着晃悠了一下。
张起灵的手掌一下子就按到他后背上了,另一只手稳稳当当托住他的腰。
男人的瞳孔稍微缩了缩,虽说隔着两层布呢,可他清楚地摸到了少年脊椎上凸起来的纹路——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似的,每一道脉络都热得发烫。
“疼不?”
张起灵把念生给转过来,大拇指轻轻在他变得煞白的嘴唇上抹了一下。
念生摇了摇头,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口。
后背上那种刺痛还在扩散呢,从后脖子那儿往下蔓延,就好像有一根烧红了的线在皮肤底下乱窜。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像敲鼓一样,嗓子发紧,可这不是害怕,是一种从来没体验过的、胀鼓鼓的感觉,就好像有啥东西要从身体里冲出来一样。
“别怕,瞅着我。”
张起灵半蹲着,跟他眼睛平视着,食指顶在他的眉心那儿。
这是这几天刚学会的安抚人的法子,念生做噩梦的时候,只要他这么一碰,这少年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念生的视线就对上他的了。
张起灵的眼睛啊,那叫一个黑,就跟一口老深的井似的。
井里头呢,还有一小团小火苗,这火苗啊,就是他独一份儿的温度。
他一下子就感觉后背上的疼没那么难受了,嘿,甚至还觉得有点暖和呢,就好像泡在晒了一整天太阳的澡盆子里似的。
“把外套脱了。”
张起灵的声音压低了些,他的指腹擦过他后颈冒出来的那层薄汗,说道,“我瞅瞅。”
念生听话地抬起胳膊。
那粗布外套滑下去的时候,风就呼呼地灌进来,还带着花香呢。
张起灵的呼吸一下子就顿住了——这少年的后背啊,从后颈一首到腰际,有一片血色的彼岸花呢。
这花瓣的纹路啊,比月光下瞅见的还要清晰,每一根脉络都透着血丝,就像是刚用鲜血画上去的一样。
“这是……”念生歪着脑袋,想自己看看,结果被张起灵轻轻地按住了肩膀。
这男人的指节就抵在他的锁骨上,那力度啊,正好让他动弹不得:“别乱动。”
他的声音轻轻的,可就是有一种能让念生心里踏实的感觉。
念生就真的不动弹了,就盯着张起灵的喉结看——这男人一说话的时候,喉结就会轻轻地滚动,就像山涧里的鹅卵石似的。
“你身上有股特殊的力量。”
张起灵的指尖沿着花瓣的边缘轻轻地比划着,特意避开了那片发烫的皮肤,“可能和你做的梦有关系,也和那天的寒玉有关。”
念生的睫毛抖了抖。
他突然记起,前天在山神庙摸到寒玉的时候,手心也是像现在这般发烫,不过当时可没这么疼。
难道这不是偶然?
“这……这得疼好久不?”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沙的,就跟小鸭子叫唤似的。
张起灵稍微愣了一下。
这可是念生被他带回来之后,主动说的第二句话呢。
第一句是在三天前,当时他端着热粥问“吃吗”,念生小声回了个“烫”。
“不会。”
张起灵伸手又把外套给他披上了,那动作轻得啊,就好像生怕碰坏了啥宝贝似的,“等你不紧张了,这股劲儿自己就没了。”
念生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嘿,那里的烫意还真在消退呢。
他低下头瞅自己的手,刚刚想摸的那朵花也不知道啥时候掉到脚边了,花瓣上的露水全干巴了,就像是水分被抽干了一样。
“花……”他指着那朵花,又抬起头看向张起灵。
“它把多余的力量给吸走了。”
张起灵弯腰捡起花,递给念生,“你的体质和阴灵物比较亲近,它们会自己凑到你身边来。”
念生接过花,指尖碰到花瓣的时候,这次可没再像之前那样刺痛了。
反倒是有一股暖流从掌心往上冒,就跟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蜂蜜水似的。
他把花贴在脸颊上,凉凉的,但是又不冰人。
“还看不看啦?”
张起灵一边问着,眼睛一边扫过这一大片花田。
念生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一回啊,他走得可比之前稳当多了。
每经过一朵花的时候,那花瓣都会微微颤动,就好像在跟他热情地打招呼似的。
张起灵就跟在他身后,离着大概半步的距离,手还虚虚地护着他的后腰呢。
这可是他新学会的“护人姿势”,昨天跟王胖子视频的时候,胖子还笑话他,说他就像只老母鸡似的,他也没吭声反驳。
等到太阳爬到头顶正上方的时候,念生的后背总算是彻底凉下来了。
张起灵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确定上面的纹路都消失了,这才说道:“得回去了,吴邪他们应该快到了。”
念生特别不舍地看了看这片花田,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怀里抱着的花别在了纽扣上。
在他转身的时候,他没发现张起灵的目光落在了花田深处。
那里有一串新的鞋印,这鞋印可比村民们穿的胶鞋大上两码呢,鞋跟那儿还沾着一点墨绿色的泥,这种泥可是只有山神庙后面山崖上才有的青苔啊。
在回家的路上,念生紧紧地攥着张起灵的衣角,小声地说:“花……真好看。”
张起灵低下头,就瞧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里面装了一颗小星星似的。
他又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青铜铃铛。
昨天夜里那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再加上花田里那些奇怪的动静,看来得去查查族谱了。
这时候,木楼那边己经升起炊烟了。
念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米香,这米是王胖子昨天寄来的东北大米呢。
他一蹦一跳地跑在前头,胸前挂着的红绳葫芦晃来晃去的,绳结里暗红色的纹路,若隐若现地和他后背的花形能对上。
张起灵在后面跟着,眼睛扫过那少年蹦蹦跳跳的样子。
他从怀里掏出那本旧笔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钢笔尖在纸面上停了一会儿,然后写道:“第三天了,彼岸花让血纹有了反应,阴脉亲和的情况显现出来了。
得去查一查《张家古卷·命盘篇》。”
风一吹,纸页被掀起来了,字都被吹得有点模糊了。
老远就听到汽车喇叭响,是吴邪他们到了。
张起灵把本子合上,脚步加快了——有些秘密啊,是得慢慢去揭开的。
木楼的门被撞开的时候,王胖子那大嗓门先传进来了:“哎呀,我的小祖宗啊!
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个圆鼓鼓的保温桶,把盖子一掀,一股肉香就冒出来了,“赶紧趁热吃,刚在镇子里买的蟹粉包,咬一口那汤汁都能溅到房梁上呢!”
张念生鼻子动了动,眼睛在保温桶上停了一下。
他没吭声,不过悄悄往张起灵身边靠了小半步——这是他最近刚学会用来“表达期待”的小办法。
张起灵心里明白着呢,他弯下腰,给那小子理了理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刘海,说道:“想吃就拿呗。”
那少年的手指头刚碰到包子皮,吴邪的声音就从里屋传出来了:“先别忙着吃啊!”
他手里举着个牛皮纸包晃悠着,那纸包封皮上印着“杭州西泠印社”几个字,“我托人找了本《湘西民俗志》,这里面记着巴乃花田的事儿呢。
念生昨天不是一首瞅着那些花看嘛。”
解雨臣靠在门框那儿笑呢,手里正编着一条新的红绳——他老是说念生胸前的旧绳结该换了。
黑瞎子呢,把墨镜推到头顶上,歪着脑袋瞅着念生别在纽扣上的彼岸花,说:“小同志啊,这花要是放在我墨镜上,那肯定更帅,想不想试试啊?”
张念生的耳朵尖儿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拿着包子的手松了一下又握紧了,突然就把包子往张起灵手里一塞,自个儿转身就朝着吴邪的牛皮纸包扑过去了。
纸页沙沙地响着,他眼睛盯着书里夹着的老照片——那照片上是一片和后山一模一样的红花海,照片背面用己经褪色的钢笔字写着“民国二十三年,巴乃阴脉”。
张起灵的目光在少年亮晶晶的眼睛上停了那么一下,就转身朝着里屋的檀木柜去了。
他把最底层的暗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裹着黄绢的古卷——《张家古卷·命盘篇》。
那纸页都泛黄了,上头“太阴命盘体”这五个用朱砂写的字,看得他瞳孔猛地一缩。
再接着往下瞧,“阴脉亲和,引万灵朝;彼岸血纹,锁青铜门”这样的批注,让他指尖都不自觉地发紧了。
“小哥?”
念生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冒了出来。
这少年啥时候凑过来的都不知道呢,正踮着脚瞅他手里拿的那本书呢。
“疼……这儿?”
念生指着“血纹”两个字,后脖子有点发烫。
为啥呢?
刚刚翻书的时候啊,古卷上的青铜纹路和他后背的花脉居然产生共鸣了。
张起灵麻溜儿地把古卷合上了,转身的时候脸上己经换上了温和的表情。
“不疼的,哥哥在看故事呢。”
说着他就蹲下来,跟念生的视线平齐了,还用大拇指把念生嘴角的油星子给抹掉了,“想不想去院子里看胖叔逗狗呀?”
可念生呢,站在那儿没动。
他眼睛就盯着张起灵藏在身后的手呢。
那手啊,骨节分明的,正紧紧攥着古卷呢,指节都泛白了。
少年的心跳一下子就快起来了,喉咙里就像被啥东西给堵住了似的。
他就想起昨天夜里,张起灵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听到的那声叹息;又想起今天在花田里,张起灵落在鞋印上的那种目光。
“小哥……”他小声地说,那声音轻得就跟一片羽毛似的,“我不怕疼的。”
张起灵听到这话,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瞧见少年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出小扇子般的影子,还看到少年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在发颤呢,可少年还是使劲儿仰着头,拿那双好似浸满星光的眼睛瞅着自己。
“我听到了。”
张起灵轻轻说道。
他心里明白,念生说的可不是“不怕疼”,而是藏在念生心底的那句话——“小哥,我想待在你身边”。
这时候,院子外面突然“咔嚓”一声,像是枯枝被弄断了。
张起灵反应那叫一个快,身体比脑子动得还早呢,一下子就把念生挡在身后,转身的工夫,腰间的黑金古刀都己经握在手里了。
“谁啊?”
他这声音冷得就像冰碴子似的。
“哎呀我的妈呀!”
王胖子举着半块包子从院子角落转了出来,“我刚刚在这儿蹲着逗二黑呢,这货非要跟我抢包子!”
他指了指脚边吐着舌头的大黄狗,“你俩咋跟瞧见粽子了似的?”
张起灵手里的刀尖往下落了半寸,可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院子外面的竹篱笆。
那儿有一截被扯断的野藤,断口那儿还沾着新鲜的绿汁呢——这可不是狗爪子能弄出来的印子。
“念生啊,你到屋里找小花编红绳去。”
他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哥哥跟叔叔们说点事儿。”
念生咬了咬嘴唇,却站在那儿没动。
他眼睛盯着张起灵那紧紧绷着的下颌线,随后又瞅了瞅篱笆外面的阴影。
冷不丁地,他一下子就抓住了张起灵的手腕,还把自己的脸贴到人家手背上了。
那手背上啊,还留着刚刚摸古卷时候的温度呢,隐隐约约有股旧书纸张的那种苦香味道。
“我可不怕。”
他这次说话声音特别清楚。
张起灵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张起灵弯下腰把念生抱了起来,要知道这可是这少年最近才肯让做的亲昵动作呢。
“那坐在门槛上,看哥哥泡茶咋样?”
念生听话地点点头,小腿一荡一荡地坐在门槛上了。
他眼睛跟着张起灵转身进厨房的背影,然后又往篱笆外面看了一眼。
风一吹,竹枝就被掀起来了,他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闪了一下,就好像是一片被风吹得乱晃的衣角似的。
“念生?”
解雨臣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红绳编好喽,想试试不?”
少年就把视线收了回来,从门槛上跳下来朝着屋里跑去。
他压根就没发现,自己别在纽扣上的彼岸花,花瓣正在以能看得见的速度枯萎呢,就跟今天花田里那朵被吸走力量的花一样。
张起灵在厨房擦茶盏的时候,手指肚轻轻在台面上划了一下。
那台面上有半个模模糊糊的鞋印,和花田里的痕迹是一模一样的。
他就从怀里摸出那个青铜铃铛,轻轻地摇晃起来。
那清脆的***响起来的时候,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这心跳啊,比之前在斗里跟尸王面对面的时候跳得还厉害呢。
“得把古卷放到地窖里锁起来。”
他小声地嘀咕着,眼睛还朝坐在里屋的念生那边看了看。
那少年呢,正拿着小花编的红绳,在太阳光底下晃来晃去的比着。
红绳上彼岸花纹路啊,和他后颈的皮肤一块儿,都微微地泛着暖光呢。
这天啊,夜比平常来得早。
张起灵给念生把被角掖好的时候,就听到少年在睡梦里嘟囔着:“小哥……别走啊。”
他就坐在床头那儿,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
那月亮可圆了,圆得就跟青铜镜似的。
院子外面的竹篱笆又响了一下。
这次可不是风吹的。
张起灵从枕头下面把黑金古刀拿出来,轻轻地把窗户推开。
在月光下面,他看到地上有半截被踩碎的火柴,还带着点硫磺烧焦的味儿呢。
是有人借着月光,在窗台上放了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用左手写的:“那孩子后颈上的花,跟青铜门里的壁画是一样的。”
张起灵的手指关节都捏得泛白了。
他抬起头朝着远处的山影看过去,那儿有双眼睛正透过望远镜,盯着木楼里睡得正香的少年呢。
老痒把望远镜往怀里一塞,转身就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走过去了。
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那把洛阳铲,嘴角一咧,笑了笑说:“张家有啥秘密?
哼,我就非得把它给挖出来不可。”
在那木楼之中,张起灵把纸条折得小小的,然后丢进了灶膛里。
当火焰烧到那纸条的时候,他听到里屋念生翻身的动静了。
那少年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小哥”,那声音啊,就跟化了的糖似的,软软乎乎的。
张起灵就走回床边,在床沿坐下,握住了少年的手。
念生一下子就往他手心里蹭,就像一只找窝的小猫咪一样。
他一低头,就看到少年后颈的皮肤下面,那彼岸花的纹路隐隐约约的,就好像是一团压不住要冒出来的火似的。
“我在这儿呢。”
他轻轻地说道,手指还很轻柔地在少年的头发顶上抚摸着,“哪也不去。”
窗外呢,山风裹挟着一点点铜铃的声音,那声音是从云顶的方向飘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