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盏灯盘吞吐着幽蓝火焰,将她的影子撕成七块碎片投在孔雀石屏风上,宛如被肢解的傀儡。
"签了它。
"玄甲卫将鎏金托盘砸在她膝前。
初容盯着盘中那卷人皮文书,边缘处未剥净的汗毛在火光下泛着淡金——这是用兄长亲卫的背皮制成的契约。
她伸出仍在渗血的指尖,在触到卷轴的瞬间突然缩手。
人皮内侧密密麻麻的凸起,是兄长教过她的盲文密码。
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初容用断甲划过那些凸点:"...幽州军...初七...火牛阵...""怕了?
"楚昭阳的声音裹着冰碴子砸来。
初容听见玄铁护甲擦过案几的声响,那是权臣在把玩淬毒的狼毫笔。
笔杆末端镶嵌的孔雀石,正是母亲金步摇上遗失的坠子。
她以额触地,让鼻血滴在卷轴边缘:"奴婢不识字。
"话音未落,狼毫笔尖己刺入她右肩胛骨。
剧痛中初容闻到曼陀罗混合着尸油的味道——笔管里灌着西域"牵机引",这是要试她的抗药性。
"那就画押。
"楚昭阳转动笔杆,孔雀石突然迸出蓝光。
初容看见自己的血顺着笔管螺纹逆流而上,在孔雀石内部凝成蛊虫形状。
这是南疆的"血蛊契",一旦成型便会钻入心脉。
初容突然剧烈咳嗽,将提前含在舌下的珐琅碎片混着血沫喷在孔雀石表面。
母亲留下的耳坠残片与蛊虫相克,蓝光顿时扭曲成挣扎的虫影。
她趁机用膝盖碾过灯树投影,青铜灯盏突然偏移三寸,原本投射在契约上的"效忠"二字瞬间变成"弑主"。
楚昭阳的瞳孔微微收缩,狼毫笔尖猛地捅穿她锁骨:"好个伶俐的丫头。
"初容感觉有东西顺着伤口钻入体内,那是笔管里暗藏的"子母蛊"。
但她早将兄长遗留的断指塞在伤处,蛊虫嗅到虎符气息竟僵死在她血肉中。
玄甲卫抬来半人高的青铜匣,初容听见里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
匣面雕刻的二十八星宿缺失了心宿位置,那处凹槽的形状,正与父亲书房失窃的玄武兵符吻合。
"手伸进去。
"楚昭阳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
初容看着青铜匣内部交错的利齿,突然想起母亲说过,楚府刑具最爱用"千机匣"测试死士——生还者方能证明自己有资格当刀。
当右手没入黑暗的瞬间,初容用断指上的虎符纹路贴住匣壁。
齿轮突然停滞,利齿在离腕脉半寸处停住。
她摸到匣底暗格,里面冰冷的触感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北疆烽火令。
"倒是配当本侯的刀。
"楚昭阳抚掌大笑,却突然掐住她脖颈按向青铜匣。
初容的鼻尖擦过利齿,嗅到上面残留的腐肉气息——这是用诏狱死囚血肉喂养的刑具。
鎏金托盘再次推来,这次是真正的契约:冰蚕丝织就的素帛浸着鹤顶红,朱砂写就的条款在烛光下泛着血光。
初容注意到每行字的起笔处都藏着北斗星图,那是郑国王室特有的密文。
她咬破舌尖在帛书按手印,血珠坠落的瞬间突然旋身。
染血的素帛拂过青铜灯树,火焰骤然暴涨,将隐藏的第三层契约映在墙上——那是以人油书写的血咒,要求签约者永生永世不得伤害楚氏血脉。
"侯爷..."初容突然软倒在地,袖中滑出的瓷片割破脚踝。
鲜血流淌成河洛图形状,恰好冲散墙上的血咒符纹。
楚昭阳腰间玉佩突然炸裂,玄甲卫的刀剑齐齐出鞘。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初容扑到案前抓起狼毫笔。
笔管末端孔雀石映出她染血的脸庞,也映出身后的星象图——那是用她方才滴落的血珠,在素帛上意外构成的幽州要塞图。
"奴婢愿为侯爷磨墨。
"她跪坐在楚昭阳脚边,将伤口按在砚台边缘。
鲜血混着金丝楠木碎屑的墨汁渐渐成型,初容在研磨时悄悄调整角度,让灯光将墨汁中的虎符倒影投在契约空白处。
楚昭阳突然握住她执笔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骨。
初容看见契约空白处浮现水印,正是用鲛人脂写的附加条款:"凡伤楚氏者,血脉尽焚。
"笔尖落下的瞬间,初容突然偏头咳嗽。
一滴混着珐琅粉的血溅在"焚"字上,鲛人脂遇此物竟开始融化。
她顺势写下歪斜的"夏"字,最后一笔故意拖长,将正在消融的毒契条款拦腰截断。
"好字。
"楚昭阳抚过墨迹未干的署名,指尖沾到的血却突然发烫。
初容在袖中攥紧兄长断指,断指上的虎符正与她血脉共鸣——这是郑国公府秘传的"血烙术",所书契约若被违背,缔约方将遭反噬。
当玄甲卫将青铜项圈扣在她颈间时,初容听见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项圈内侧的倒刺扎入皮肉,却在触及她提前埋入锁骨的珐琅碎片时崩断。
她垂下头作出驯顺姿态,余光瞥见楚昭阳将契约锁入暗格——那暗格的机簧声,与兄长教她的郑国宗庙密室如出一辙。
夜色降临时,初容蜷缩在耳房的角落。
颈间项圈残留着曼陀罗的甜香,她却借着月光在掌心书写。
指尖蘸着伤口的血,在砖石上勾勒出今日所见的三重契约:明面的效忠书、墙上的血咒、以及墨汁中隐藏的虎符阵图。
当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初容突然咬破指尖。
血珠坠地的声响与梆子声重合,在青铜灯树的投影下显出模糊字迹——那是她用血契反写出的契约漏洞:"凡主伤仆,仆可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