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上绣着的粉蝶随着她的动作翩跹,发间还沾着几缕细碎的阳光。
陆沉舟蹲在一旁,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刚摘下的槐花,乳白花瓣上还凝着晶莹的晨露。
"小棠姐姐,别动。
"他仰起红扑扑的脸蛋,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槐花粉,"我要把最好看的那朵给你。
"指尖捏着最饱满的花穗,轻轻别进小棠细软的发间。
微风拂过,槐花香混着孩童身上的奶香,在炽热的空气里酿成蜜糖般的甜。
小棠咯咯笑着,伸手去戳陆沉舟肉嘟嘟的脸颊:"阿舟弟弟才是最好看的。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上面系着陆沉舟送她的桃木平安扣,"等我们长大了,你真的会娶我吗?
""当然!
"陆沉舟急得跺脚,不小心碰落了几片槐花,"我还要给你盖一座全是槐花的房子,每天都摘最新鲜的花给你戴!
"两个孩子的笑声惊飞了槐树上打盹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混着蝉鸣,在洒满光斑的庭院里荡开。
暮色渐浓时,小棠的母亲端着青瓷碗出来唤人:"该喝绿豆汤了,当心暑气。
"陆沉舟蹭到小棠身边,偷偷把自己碗里的蜜饯拨了两颗给她。
夕阳把两个小小的影子拉得老长,交缠在一起,像是永远不会分开的模样。
子夜的梆子声惊破了沉睡的院落。
林小棠在睡梦中被剧烈的摇晃惊醒,母亲冰凉的手捂住她的嘴,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别怕,躲进床底。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母亲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大门轰然倒塌的声响震得整座宅子发颤。
十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涌进厅堂,为首的男人戴着青铜面具,腰间的匕首泛着森冷的光:"林振国,把商业机密交出来,饶你全家性命。
"父亲将妻子和孩子护在身后,西装下摆被冷汗浸透:"你们休想!
"混战瞬间爆发。
瓷器碎裂声、桌椅翻倒声、男人的怒吼声刺破夜空。
小棠蜷缩在床底,看着母亲的绣花鞋在月光下慌乱移动,突然被一只沾满血污的布鞋踩住。
她想尖叫,却被陆沉舟猛地扑过来捂住了嘴。
不知何时,这个总爱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己经爬到了床底,额头上还沾着床板的木屑。
"别出声。
"陆沉舟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带着孩童特有的奶味,"我保护你。
"可话音未落,床板就被人狠狠掀开。
月光下,小棠看见父亲被按在墙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母亲的发髻散乱,珍珠钗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而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正一步步朝她逼近。
"找到你了。
"男人粗糙的手掌掐住小棠的胳膊,她颈间的桃木平安扣硌得生疼。
陆沉舟突然咬住男人的手腕,却被一脚踹开,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温热的血溅在小棠脸上,混着男人身上刺鼻的酒气,让她几乎窒息。
"阿舟!
"小棠拼命挣扎,裙摆被扯得稀烂。
陆沉舟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仍固执地挡在她身前:"放开小棠姐姐!
"又是一脚踢来,他瘦弱的身体像片落叶般飞出去,撞在廊柱上发出闷响。
尖叫声、哭喊声、重物倒地声交织成噩梦。
小棠最后看到的,是陆沉舟艰难地伸手,指缝间还攥着半朵槐花。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渐渐凝固成暗红色。
当陆沉舟的父母举着烛火冲进院子时,只看到满地狼藉。
破碎的瓷碗里,绿豆汤早己凉透;老槐树下,半朵槐花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
陆沉舟蜷缩在廊柱下,手里死死攥着一只木质小蝴蝶——那是小棠昨天刚送给他的礼物,此刻翅膀上沾满了血渍。
"小棠呢?
"陆母发疯似的掀开每一处角落,声音凄厉得像受伤的母兽。
陆沉舟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跌坐回去,鲜血顺着额头滴在小蝴蝶上:"他们...他们把小棠姐姐带走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小蝴蝶的翅膀。
此后的日子里,陆沉舟常常在深夜惊醒。
梦里小棠的哭喊声挥之不去,额角的伤疤隐隐作痛。
他把木质小蝴蝶用红绳穿起来,贴身戴着,每当想小棠的时候,就会摸着蝴蝶残缺的翅膀发呆。
老槐树下,那半朵干枯的槐花被他埋进土里,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等到小棠回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