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本地的方言,有些连我自己也都听不懂,就更别提外地人了。
南方水土多潮湿,十里不同音,二十里不同俗,隔得远一点的地方,说的话可能就完全不一样。
比如一种东西,(波波),各位也可以猜猜看这是什么,但我猜你们一定猜不到,很多朋友听我这么说,总以为是指球或者女人的胸部。
其实不是,这是指鸡蛋,连离我们很近的长沙人也听不懂。
还有一种土话,叫做洗冷水澡,其实跟字面意思差不多,就是洗冷水的意思。
但不同的是,这在我们家乡,是专指到河里或者水塘里游泳的意思。
我曾经专门研究过家乡土话的来源,但对此依旧了解颇浅。
听说浏阳这个地方,曾经在明朝开国时期,被洪武皇帝朱元璋杀了一个遍,剩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我们现在当地的人很多都是从外地迁移过来的人口。
但这种说法我只是在家乡的老人们嘴里听说过,并没有真正的史料记载。
我看我们县的县志,也没有关于这个的解释,但很多事情,历史书上也不一定会有记载,大家也就当做好玩一样的听吧。
我现在要说的这件故事是我本人的亲身经历,说来久远,我依稀记得那是个十分炎热的夏天……盛夏的天气十分炎热,乡下的孩子唯一对夏天抱有喜悦的劲头无非来自于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洗冷水澡,第二件事就是偷西瓜,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先说第一件事吧!
我和表哥常年被寄养在外婆家,表哥身材肥胖,近视眼,戴了一副方框的黑色眼镜,属于那种比较经造的农村黑皮小孩。
同时也具备农村孩子那种十分贪玩且胆大包天的特性。
我小时候常常跟在他身后晃荡,他也十分乐意带我去玩,在我有记忆的时候,表哥一首是我的好大哥。
那天的正午,我和表哥在外婆家闲得无聊,因为是周六,学校放了假,我们没什么地方可去。
表哥和他的伙伴们就约定了去白景山后面的水库去游泳。
白景山是这附近的一座大山,因为我们这边九几年的时候经常闹水灾,河水决堤,发洪水的事是家常便饭。
当地政府就在附近的很多山里修建了水库,发大水的时候,这些水库就可以储存水流量,确保居民区不被洪水侵袭。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件工程效果是显著的,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家乡没有发过大水。
当地最有名的应该是万丰水库了,听说那是个很大的水库,比我见过的所有水库都要大。
到夏天的时候,浏阳西乡的小孩们都会去那里玩水,但我从来没去过,在幼时的我眼里,那是个十分遥远的地方。
在我的想象中,那地方就像香港电影里的海滩一样,有很多拿着塑料铲子小孩,在沙滩上垒沙子城堡,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遮阳伞。
穿了三点式的年轻女人们躺在沙滩上晒阳光浴,连水库的河滩上,都有海浪的气息,且让我先这么认为这个地方是如此美丽吧!
水库对于大人们来说,那就是防洪水和养鱼的场所,远远没有我所想的那样充满浪漫和迷人气息。
但对我们这些乡下小孩来说,水库就是游戏的天然游乐场,尽管十里八乡的大人们都不允许自家的孩子去水库和河里游泳。
其原因是——每年夏天总会淹死几个像我们这种大的小孩。
但像我们这般大的孩子,永远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怕的,因为我们都不可一世的认为自己是绝对不会被淹死的。
淹死的都是一些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人。
我和表哥被寄养在外婆家的天然环境也造就了我们两人的胆大妄为。
我们的外公是庙祝,一家小土地庙的守庙人,常年守在那座土地庙里给人挂盘香点神茶。
外地的朋友可能不明白了,点神茶是做什么,神茶就是拜神的人自己带的茶叶,或者是让看庙人帮忙准备茶叶。
家乡的那种土茶,放在神坛上一边祷告一边烧纸,烧完的纸钱变成灰撒在了茶叶里,就变成了加持过的神茶。
喝了以后保佑身体健康,诸事顺利,也有辟邪的作用。
喝神茶也有讲究,茶叶必须要吃掉,就算不吃也要倒到附近的流水里去,比如说小溪流,附近的水沟里都可以。
最终这些茶叶就又回归了大自然之中。
随意丢在垃圾桶或者污浊不堪的地方,则会被视为大不敬,就跟在大庙里让有修行的高僧加持念珠和玉坠是一样的。
必须要抱有敬畏之心,否则就是亵渎神明。
说到我外公,那就不得不提一提我的外婆。
那个老太太是一位大能人,她的个子比外公高上一头,脸很宽,脚掌很大,在她年轻的时候,曾经跟修路的队伍在山上扛过麻袋。
关于她的事情一首有很多传说。
母亲曾经告诉我,在一个阴雨的秋天,外婆打着赤脚走在泥泞路上去菜田择菜,在路上踩死了一条尺子长的小蛇。
那小蛇是一条我们那里很常见的一种毒蛇,银环蛇,剧毒,它咬了我外婆的脚腕一口,但我外婆却跟没事人似的,一首活到了八十几岁无疾而终。
这件事,也让我外婆在当地有着一定的神奇色彩。
又加上我外公是看庙人,很多人在外面谣传我外婆本来早就阳寿尽了,是我外公在土地庙求土地爷给我外婆加了阳寿,所以活到了如今。
还有更夸张的,众说纷纭,不得不说,乡下人闲下来的想象力也确实惊人。
但我知道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因为我知道外公并不具备这种能力,他在很多时候,都是个被我外婆骂的脸红脖子青的瘦小老头。
老太太在家里很强势,老头多数时候都是听老太太的,这也给我后来埋下了病根子。
这位农村老太太基本是不闲着的,白天不是在家里忙着干活织布,就是出去找朋友串门。
一坐就是一昼,(昼的意思不是指夜里,而是一上午,或是一下午的意思,形容时间很长。
)她的朋友遍布我们村以及更加偏远的地方,在十里八乡中,她几乎都有认识的人。
那天外婆正好出去了,我和表哥跟他的朋友们在打谷场上***。
一行六人,一共是我和表哥,菜瓜,黄牛皮,川猴子还有熊毛。
川猴子叫林川,因为他长得瘦不拉几又尖嘴猴腮的样子,大伙就给了取了个这样贴切的名字。
菜瓜是因为他有点憨憨的。
黄牛皮是因为他皮肤长得很黄,家里又养了两头大黄牛。
最有趣的是熊毛,他的大名叫做于正雄,听说他很小的时候,勾八上面就长了毛,所以大家叫他熊毛。
他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后面再跟大家说。
表哥大名叫杨果果,因为他长得比较胖,他们就叫他肉猪,表哥并不介意他们这么叫他,但我总觉得这有些侮辱人。
而我,叫做王玉秋,我没有外号,但有小名,小时候我母亲怕养不大我,就给我取了一个小名,叫做狗麦。
(麦是一种语气词,一般用在名字后面,比如我叫王玉秋,同学们就会叫我秋麦,跟北方的人,叫朋友名字,雷子,东子,后面那个‘子’是一样的意思,狗麦也就是狗子的意思。
)乡下有那么一种不成文的习俗,名字太有气势或者寓意很大的人,往往会有更多的劫难。
也就是说名字太大了压不住的意思,取个贱名,有利于养活,当然这是一种迷信的说法。
在那个炎热的大下午,川猴子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卡车内胎,我们一行人就骑着自行车往白景山的方向去了。
表哥骑着我,我坐在他那辆凤凰牌自行车的后座上,被山路颠的有些七荤八素,但依旧掩饰不住想要去河里洗冷水澡的喜悦。
在这个时候,只有两种人会在外面游荡,一种是像我们这种在家里闲不住要到外面找乐子的小孩,另一种就是瓜农。
白景山的水库很大,足足有三西个足球场那么大,在一个山沟沟里面。
这里常年无人光顾,水库的管理员听说也只有每个月例行的来检查一两次。
我们在这里玩水完全不用担心被附近的大人发现。
表哥他们几个都是会水的好手,尤其是川猴子,因为他瘦的原因,在水里就像一条鱼一样,常常能一口气游好几十米远,潜水也能潜将近一分钟。
许多人认为自己能憋气一分钟就能在水里游泳潜水一分钟,那是放屁。
在一种不动的情况下,人的憋气能力是会持久一些的。
如果说平时能够憋气一分钟,到水里活动起来顶多憋气三西十秒。
而且人在可控制的范围中,能够憋气的时间会在不可控制的环境下要长。
比如在水里潜水,在感觉自己快憋不住了,就得赶紧往上冒,如果实在憋到受不了再往上游,那可能就会淹死。
川猴子告诉我,一个人如果能憋两分钟的气,在潜水时,那么在一分半的时候就得浮出水面,因为要留给自己足够多的上浮时间。
川猴子拿的卡车内胎其实是给我准备的,因为他的水性很好,根本不怕溺水。
而表哥和另外几个人也都是会水的,表哥就拉着皮胎让我坐在上面,几个人一边往中间游,一边换人拉着我往前面走。
我把两个胳膊放在轮胎外面,身子架在轮胎上,双脚晃动着,增加着往前飘动的速度,跟在他们中间玩。
这里距离岸边有点远,如果谁游累了,可以来抓住轮胎休息一会儿。
我把头探到水里,想要看清楚水库到底有多深,我的脚下两三米的距离都是一片清澈的水流,再往下面就有些绿油油的,像是水草还是沉淀物一样的东西。
川猴子忽然从水面上冒出来,肩膀一上一下的踩着水,手里拿着一块馒头大的石头,十分的圆溜,他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来比比谁找的石头最漂亮怎么样?
这下面有好多石头嘞,不知道石头里面有没有玉,如果有玉我们拿去卖钱,晚上就能去网吧包宿了!”
他扑棱的一下,用力的把这块石头甩到岸边上去了。
黄牛皮鄙视道:“老傻***,你没读过书吗,产玉的地方都是因为地质板块变化所以才生成的,我们这边是没有玉的。”
川猴子急道:“你是地质专家啊?
你是检查过我们这里的地质还是怎么的?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待会我们捡到玉卖了钱,你别跟我们去网吧!”
黄牛皮一听急了:“怎么我不去,我跟你们一块找!”
他们几个嘻嘻哈哈的就扎进了水底下。
表哥和熊毛没找到石头,说是在下面摸了一阵,都是些烂泥巴和水草。
黄牛皮找了几块鸡蛋大的石头,川猴子和菜瓜找的最多。
表哥和熊毛两个人也不甘落后,一下下的潜进水里寻找起来。
我看他们玩的这么开心,其实也想潜下水去玩玩,但我只能趴在轮胎上,把脑袋伸进水面下,过一过干瘾。
看着他们几人的身影时而沉下去不见了,时而又一个猛子从绿油油的水底里冒出来。
刚才我问表哥这水里面有多深,他说起码有五六米,让我不要下来,其实我也不敢,因为我不会游泳,下去就游不上来了。
虽然川猴子他们的水性都不错,我也不愿意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纵使他们几个也会怂恿我下去玩玩,我也没搭理他们。
黄牛皮游累了趴到轮胎边来,见我不敢下去玩,还故意拉我下去吓唬我,我说:“你再拉我我回去就告诉你妈。”
黄牛皮对我嘻嘻一笑,说道:“跟你开玩笑,开玩笑,看你还认真了。”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他平时就喜欢整蛊我玩。
有次送我个火柴盒,说是里面有宝贝,我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一条蜈蚣。
在我手掌上咬了一口,疼了我三天没消肿。
我也没让他好过,跑到他妈上班的丝厂里就大嚷大哭,说是她儿子拿蜈蚣咬了我。
黄牛皮回去就跪了扫把,让他爹用竹条子狠狠抽了一顿,他妈还提了牛奶和鸡蛋来我外婆家赔礼道歉。
因此这小子每次一整蛊我,我就拿他妈吓唬他,我也怕他真把我给拉进水里,他可能一时好玩,我可真的一命呜呼了。
我心里就盼望着表哥赶紧游出来,把这小子赶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