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边关·琴杀局
蓝忘机按剑立于戍楼,玄铁轻甲下的身形挺拔如松。
他是大梁最年轻的镇北将军,年方廿五便统领三军。
此刻暮色西合,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映在斑驳的城墙之上。
这位将军生得极俊,却冷得骇人。
剑眉之下,一双凤眸如寒潭般深不见底。
边塞风沙未能磨损他半分气度,反倒将那份与生俱来的清贵磨砺得愈发锋利。
军中传言,蓝忘机是京城蓝氏嫡系,因家族变故自请戍边。
三年来,他率黑甲军死守雁门关,让北境胡人寸步难进。
大梁以北,是草原十八部组成的胡人联盟。
这些游牧民族生性彪悍,每逢春荒必来劫掠。
今岁尤其猖狂——草原遭遇白灾,牛羊冻毙无数。
胡人大单于调集三万铁骑,己围困雁门关半月有余。
"报——!
"斥候单膝跪地,"胡人先锋营异动,似要夜袭!
"蓝忘机眸光一沉。
他抬手示意副将布防,自己却转身望向敌营。
暮色中,胡人营帐连绵如海,中央那座金色大帐格外醒目。
那是草原第一乐师阿史那云的居所。
传闻此人是大单于的座上宾,虽双目失明,却精通音律,能以一曲调动千军万马。
戌时三刻,蓝忘机独自巡至西城墙。
夜风送来一缕琴音,他脚步猛然顿住。
那旋律支离破碎,却像一柄钝刀,生生撬开他记忆的裂缝。
蓝忘机不自觉地按住心口——自三年前那场高热后,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极重要的事。
这琴音,竟让他冰封的心绪泛起涟漪。
琴声来自敌营。
蓝忘机鬼使神差地换了夜行衣,孤身潜入胡人营地。
避尘剑在鞘中轻颤,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穿过重重营帐,他在金色大帐前停下。
帐内琴音忽然一变,分明是《广陵散》的调子,却在转音处透着说不出的熟悉。
掀开帐帘的瞬间,松木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烛火摇曳中,一位白衣琴师跪坐案前。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眉眼如画,却覆着一条陈旧的黑绫。
十指在琴弦上翻飞,指尖早己血肉模糊,将琴弦染成暗红。
"将军夜访,是要听曲,还是要取我性命?
"琴师突然开口,嗓音清越,却带着塞外风沙磨砺出的粗粝。
蓝忘机瞳孔微缩——此人竟能识破他的身份。
案头烛台旁,半页焦黄的纸张格外醒目。
蓝忘机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蓝氏家训的残页!
"不可结交奸邪"这一条的下半截被人刻意撕去,而眼前这半页上,还沾着熟悉的朱砂印记。
"此物从何而来?
"琴师指尖一顿:"三年前,一个重伤的蓝氏修士死在我怀里。
"他摸索着从琴案下取出紫檀木匣。
"临终前,他让我将此物交给能听出《广陵散》里《忘羡》调的人。
"蓝忘机开匣的手微微发抖。
匣中残谱上,几个音符的记谱方式极为特殊——尾勾上挑如剑锋,与他在京城时某个总来偷酒的少年画符的笔迹如出一辙。
"《广陵散》的变调..."蓝忘机心头一震。
这分明是他在京城时,梦中常听见的旋律。
琴师突然转向他,灰白的眼珠映着烛火:"将军也懂琴?
"帐外风声骤急。
蓝忘机这才发现,琴师腕间有道陈年旧疤——与他梦中那个模糊身影手腕上的伤痕,位置分毫不差。
号角声撕裂夜空时,琴师指尖陡然一转。
清越的琴音化作金戈铁马,帐外顿时惨叫西起。
蓝忘机看见琴师眼角浮现淡蓝光点,像极了塞外传说中的星魄。
"他们用我的琴练兵。
"琴师咳出血沫,却笑得畅快,"却不知这曲子本就是战歌..."箭雨穿透帐幕的刹那,蓝忘机挥剑成屏。
一道流矢划过琴师颈侧,血珠溅在残谱上,竟浮现出半个"魏"字。
蓝忘机正要细看,琴师却突然按住心口,灰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茫然:"奇怪...看到将军,这里竟会疼。
"火药库的爆炸震耳欲聋。
热浪掀翻金帐前,蓝忘机看见琴师染血的手指最后拨过宫弦——正是《忘羡》的起调。
这场景与他的梦境完美重合:血月之下,红衣少年在坠落前奏响的最后一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