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厮杀的余温尚未散尽,空气中漂浮着铁锈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他的玄甲在雾霭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每一道裂痕都嵌着凝固的血珠。
“校尉,李骁的遗体收拾妥当了。”
身后传来士兵沙哑的声音。
熊武回头,看见七名幸存者浑身浴血地站在乱葬岗边缘,担架上盖着的残破军旗被晨风掀起一角,露出李骁染血的半张脸——那双圆睁的眼睛还保持着怒视敌阵的神情。
熊武喉结滚动,弯腰拾起半截折断的狼牙箭。
箭杆上刻着隋军特有的饕餮纹,但箭镞处却缠绕着一缕漆黑的丝线,凑近细闻,竟有股淡淡的药草腥气。
他瞳孔微缩,突然扯开自己左肩的绷带。
昨日混战中留下的伤口本该结痂,此刻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隐隐有腐坏迹象。
“传令下去,所有人检查伤口。”
熊武将狼牙箭揣进怀里,目光扫过士兵们不解的神情,“隋军的箭矢...淬了毒。”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七人立刻举盾成阵,熊武握紧断刃,却见三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策马奔来,玄甲上的“唐”字战旗被血浸透。
“熊校尉!
秦公急召!”
为首的传令兵甩下染血的羊皮卷,“河东防线告急,暗阁...”话未说完,一支淬毒的弩箭突然穿透他的咽喉。
熊武瞳孔骤缩,循着箭矢破空声望去,只见西侧山丘的浓雾中闪过一抹黑影——那人黑衣裹身,腰间玉佩隐约刻着展翅玄鸟的图腾。
“保护文书!”
熊武暴喝一声,箭步冲向坠马的传令兵。
他刚触到羊皮卷,地面突然炸开一团紫烟。
呛人的气味钻入鼻腔,五感瞬间迟钝,恍惚间听见身后传来士兵的闷哼。
当他挥刀劈开烟雾时,只看见黑衣人的背影消失在雾中,地上却多了枚青铜令牌,正面是玄鸟衔蛇的图案,背面刻着“癸巳”二字。
“校尉,王二他们...”幸存的士兵声音发颤。
熊武转身,看见两名兄弟倒在血泊中,七窍流出黑血,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他蹲下身子,掰开死者的嘴,发现舌根处都有细小的针孔——是暗阁惯用的“见血封喉”毒针。
浓雾渐散,熊武将令牌和染毒的狼牙箭收进皮囊。
河东防线告急与暗阁突然现身绝非巧合,更令他不安的是,传令兵未说完的“暗阁”二字,与父亲临终前抓着的半块青铜碎片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望向西方,那里正是河东的方向,云层翻涌如万马奔腾,隐约传来沉闷的雷鸣。
“继续赶路。”
熊武翻身上马,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但从今日起,三人一组轮流警戒,听见任何异响...先斩后奏。”
队伍沿着官道疾驰,正午时分抵达一处废弃的驿站。
熊武刚要下令休整,却在驿站斑驳的墙面上发现新鲜的血手印——那是用朱砂绘制的玄鸟图腾,鸟喙处还滴落着未干的血珠。
他顺着血迹寻去,在马厩里找到一具被开膛破肚的驿卒尸体,死者手中紧攥着半张烧焦的密信,隐约可见“玄甲军”“内应”等字样。
“看来我们被盯上了。”
熊武将密信塞进怀里,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轻响。
他本能地后仰,一柄淬毒的匕首擦着鼻尖飞过,钉入身后的木柱。
七名士兵迅速散开,却见二十余名黑衣人从屋顶跃下,为首者戴着青铜鸟面面具,腰间玉佩与之前那人如出一辙。
“交出虎符和密信。”
鸟面人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带着金属的嗡鸣,“念你是条汉子,可留全尸。”
熊武冷笑,断刃在阳光下划出寒光,突然瞥见对方袖口露出的刺青——与父亲遗物上的暗纹分毫不差。
“杀!”
随着熊武一声怒吼,双方瞬间缠斗在一起。
黑衣人招式狠辣,专攻要害,却被熊武敏锐捕捉到他们出招时的细微破绽——这些杀手的步法与三年前屠杀他家乡的隋军骑兵如出一辙。
当断刃挑飞鸟面人的面具时,熊武瞳孔猛地收缩——那张脸,赫然是本该战死在霍邑城头的隋军千夫长!
“你不是死了吗?”
熊武的断刃抵住对方咽喉。
千夫长却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嘴角溢出黑血:“暗阁...永不消亡...”话音未落,他竟咬碎藏在齿间的毒囊,七窍流血而亡。
熊武蹲下身,在尸体怀中摸到一枚刻着“天机”二字的竹简,刚要打开,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是李渊的援军。
“校尉,这尸体...”士兵们围过来。
熊武望着千夫长逐渐发黑的脸,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呢喃,将竹简和令牌重重塞进怀里:“就地掩埋。
记住,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
他翻身上马,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握紧虎符——这枚带着“玄甲归唐”字样的信物,或许正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而随着马蹄声渐远,驿站外的玄鸟血印在暴雨冲刷下渐渐模糊,却在泥土深处,埋下了足以撼动天下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