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顶灯在镜面墙折射出无数个琥珀色旋涡，那是她发梢在不安地晃动。
第47次看向挂钟——距离约定时间己过去十三分钟，那位声称要揭穿"世界骗局"的躁狂症患者仍未现身。
"苏医生？
"护士叩门探头，"有位先生坚持要插队......"话音未落，诊室门被重重撞开。
男人裹着沾满油污的工装外套冲进来，眼球在深陷的眼窝中神经质地转动。
苏棠本能地按住药盒，指尖触到帕罗西汀铝箔板凹凸的纹路。
"他们在齿轮里！
"男人扑到沙盘前，指甲深深抠进红杉木边框，"每转动一格就吞掉三个月记忆......"他抓起蓝色沙粒往嘴里塞，喉结滚动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吞咽声。
苏棠绕过镜面墙，银铃随着步伐轻晃。
当她在患者身侧半跪时，镜中倒影却迟滞了半拍——本该同步的动作在镜面里变成诡异的慢动作。
"看着我，"她将药盒塞进对方掌心，"这里没有齿轮。
"男人突然安静下来。
诊室顶灯在他瞳孔映出奇异的光斑，像是精密咬合的金属轮齿。
苏棠后背渗出冷汗，腕间银铃无风自动，细碎***与挂钟的滴答声共振出某种频率。
"你见过虹膜里的时钟吗？
"患者咧开嘴，牙龈渗出血丝。
他沾着机油的食指在茶几表面划动，指甲与玻璃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苏棠瞳孔骤缩——那些凌乱线条正在组合成精密齿轮，齿距精确得如同车床加工。
镜面墙突然频闪，无数个银铃虚影在空间震荡。
当苏棠扶住眩晕的额头时，男人己经消失不见，只余茶几上冒着热气的齿轮刻痕。
沙盘中的蓝色细沙凝成漩涡，中心漂浮着颗冰晶般透亮的六棱柱。
"苏医生！
"护士惊慌的声音从走廊传来，"监控显示根本没有患者进......"诊室门被再次推开，这次是克制的三声叩响。
穿深灰高领毛衣的男人立在逆光里，冷白肤色衬得丹凤眼愈发凌厉。
他目光扫过沙盘中的晶体，左手无意识摩挲着钢笔笔帽的齿轮纹路。
"林深先生？
"苏棠迅速用病历本盖住刻痕，"你的咨询时间在明天......""我需要心理评估报告。
"他将牛皮档案袋放在齿轮图案上，袖口露出半截蝴蝶胎记，"程述白教授说你能辨别实验事故导致的PTSD。
"苏棠注意到他说"事故"时，钢笔在档案袋洇出墨点。
那些蓝黑色痕迹正诡异地逆流回笔尖，仿佛被什么力量重新吞噬。
诊室檀香里混入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让她想起童年病房窗台上的白花。
"在开始前，"苏棠推开档案袋，"能否解释为何带着量子实验室的放射源？
"她指向男人鼓起的右裤袋，那里正渗出与沙盘晶体同频的虹光。
林深动作微滞，镜中倒影却抢先掏出了个青铜罗盘。
现实与镜像的割裂让苏棠太阳穴突跳，腕间银铃突然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尖啸。
两人同时按住耳朵的瞬间，罗盘磁针疯狂旋转，将茶几上的齿轮刻痕投影到天花板。
"这是父亲改造的坐标仪。
"林深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最近每当子夜......"警报声戛然而止。
苏棠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抓住对方手腕的左手，药盒从膝头滑落，帕罗西汀药片滚进沙盘漩涡。
更惊悚的是——那些白色药丸正在晶体照射下褪去糖衣，露出内部微型齿轮结构。
镜面墙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千百个镜像中的林深突然变成银发及腰的虚影，机械义眼折射出冰冷虹光。
现实中的男人却恍若未觉，正用钢笔尖挑开药片外壳，露出刻着"虹界47区"的金属芯片。
"苏医生，"他碾碎芯片，虹光顺着指缝渗入胎记，"你相信世界存在补丁程序吗？
"诊室突然陷入黑暗。
最后的光源来自沙盘晶体，映出墙上疯狂增殖的齿轮投影。
苏棠的银铃手链自动解扣，铃铛悬浮在林深胸前，内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二进制代码。
当应急灯亮起时，所有异常痕迹都己消失，唯有她掌心攥着的药盒变得滚烫。
"下周见。
"林深将钢笔收回内袋，转身时高领毛衣后颈隐约透出鳞翅状光斑。
苏棠低头看着新出现的诊疗记录——患者姓名栏浮现着林深的工号，而症状描述正在自动生成：现实解体征，伴有镜像认知错乱......窗外飘来燃烧图纸的灰烬，其中一片焦痕恰是蝴蝶左翅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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