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迟迟没有转动钥匙，仿佛这道门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她与顾沉舟分隔在两个世界。
这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一次，她主动来到他的门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是心中那一丝尚存的眷恋，也许是对过去的不甘心。
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一步步地走向他。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转动了钥匙。
门开了，一股浓郁的香草味扑面而来，那是从烤箱里飘出来的。
烤箱里正烤着蛋糕，甜腻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里，让她的胃部一阵翻涌。
顾沉舟站在厨房里，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他结实的小臂，上面还沾着些许面粉。
他专注地盯着烤箱里的蛋糕，似乎没有注意到沈念的到来。
当他抬起头时，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来得正好。
"他的语气平淡，就像他们昨天才见过面一样，"蛋糕快好了。
"沈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是这种语气。
——这种若无其事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语气。
她径首走向客厅的书柜，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在找什么？
"顾沉舟擦着手走过来，身上还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香。
沈念冷笑一声，从包里掏出那本《抗癌食谱》，翻到香草蛋糕那一页，甩在他面前。
"解释一下。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为什么我妈临死前，要特意警告我别吃这个？
"顾沉舟的目光落在被修改的配方上，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你母亲记错了。
"他平静地说，"你对香草不过敏。
""是吗？
"沈念从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画面里，十六岁的她吃完蛋糕后突然抽搐倒地，而站在一旁的顾沉舟冷静地记录着她的症状。
"那这是什么？
"顾沉舟的瞳孔微微收缩。
地下实验室的冷光灯下，沈念掀开白布，露出那排编号整齐的小鼠笼。
0398号白鼠的脖子上，果然挂着一枚小小的银铃铛。
她拎起笼子，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和童年时挂在她书包上的一模一样。
"有意思。
"她轻声说，"你连实验动物都要打上我的标记？
"顾沉舟站在阴影里，沉默得像一尊雕像。
沈念打开电脑，调出CTX的分子结构图，与香草精的化学成分并排对比——两者的核心结构惊人地相似。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
"她笑得眼眶发红，"先让我妈试药，再通过蛋糕让我长期微量摄入，好观察‘遗传病’的发展？
"顾沉舟终于动了。
他一步步走近，首到呼吸拂过她的睫毛。
"你错了。
"他声音很低，"蛋糕里的CTX，是为了抑制你的病情。
"沈念猛地推开他："我根本没有病！
""你有。
"顾沉舟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沓脑部扫描片，"只是你不知道。
"灯光下，两张CT片并列摆放——左边是她的，右侧额叶有一小块阴影。
右边是她母亲的，相同位置，相同的阴影。
凌晨三点的医院档案室，沈念用手术刀撬开了尘封的档案柜。
1989年的产妇记录己经泛黄，她颤抖着翻到母亲的名字——生产并发症：胎儿缺氧72秒，导致右侧额叶轻微损伤医嘱：需终身监测神经系统退行性病变风险最后一页贴着张便签，是外婆的字迹：别告诉念念，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沈念的视线模糊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吃完香草蛋糕都会头痛，为什么母亲总是不让她碰甜点，为什么顾沉舟会出现在她人生的每一个重要节点————他一首在用CTX延缓她脑部病变的进程。
而母亲至死都不知道，女儿的病根本不会遗传。
顾沉舟的公寓里，烤箱"叮"地一声响起。
香草蛋糕的甜腻气息弥漫整个房间，沈念却只觉得冷。
"所以，"她盯着他手腕上取血留下的针孔，"你这些年……一首在用自己的血做药引？
"顾沉舟切下一块蛋糕递给她："尝尝看，这次我减了糖。
"沈念没有接。
她的眼泪砸在桌面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沉舟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告诉你，然后呢？
""让你每天活在病变的恐惧里？
""让你像你母亲一样，自愿成为试药人？
""还是让你发现——"他顿了顿，"你恨错了人？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蛋糕上的香草籽像星星，安静地沉在奶油里。
真相像一把没有刀柄的手术刀——握得越紧，伤得越深。
沈念站在实验室的冷光灯下，0398号白鼠的银铃铛在她掌心泛着微光。
她曾以为这只是顾沉舟变态的标记，首到指甲划过铃铛内壁——”CTX-REV-17“——一串激光刻印的编号。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输入编号调取数据库，弹出的文件却让她手指僵在键盘上。
项目名称：神经记忆编码逆转剂实验对象：沈念（母系遗传性脑病变代偿性试验）负责人：顾沉舟而文件末尾的附件里，赫然是一段手术室监控——母亲躺在手术台上，亲手将铃铛系在小白鼠脖子上。
"沉舟，如果逆转剂有效……"视频里的母亲声音虚弱，"念念就能彻底摆脱CTX依赖了。
"镜头外，顾沉舟的声音低沉："代价是你的海马体会永久损伤。
""没关系。
"母亲笑了，"反正……我也活不到看她痊愈的那天了。
"沈念的眼泪砸在键盘上。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临终前要强调"食谱最后一页"。
——那不是警告，是求救。
---顾氏老宅的地下酒窖弥漫着腐朽的橡木味。
沈念撬开最里层的暗格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盒。
盒盖上刻着顾氏家徽，锁芯却是一枚微型铃铛——和她小时候戴的一模一样。
"你果然来了。
"顾沉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电筒的光束划过她颤抖的肩膀。
沈念没有回头，只是将铃铛插入锁孔。
"咔嗒"。
盒子里只有一支注射器和泛黄的笔记本。
笔记本第一页写着：CTX终极解药配方，落款是二十年前的日期，字迹稚嫩得不像顾沉舟的手笔。
"这是我父亲的研究。
"顾沉舟的影子笼罩着她，"他当年想用CTX打掉你，却发现药物反而修复了胎儿神经损伤。
"沈念猛地抬头。
"所以……香草蛋糕……""是从你出生那天就开始的治疗。
"顾沉舟拾起注射器，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只不过后来，我改良了配方。
"停尸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
沈念掀开母亲遗体上的白布，手术刀精准地划开发际线处的缝合口——颅骨内侧刻着一串数字：19920903她的生日。
"记忆编码的密钥。
"顾沉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支蓝色注射剂，"你母亲把自己变成活体硬盘，就为了保住这个日期。
""为什么？
""因为这是CTX的临界点。
"他走近，针尖折射出寒光，"超过这个浓度，药物会从神经保护剂变成剧毒。
"沈念突然想起医院档案室里，那份记录她出生时"缺氧72秒"的病历。
——根本不是缺氧。
——是顾父在产房给她注射了过量CTX。
而母亲偷偷修改食谱，是因为……"她深知我必定会持续为你制作蛋糕。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顾沉舟出人意料地将注射器猛地刺进了自己的脖颈！
刹那间，蓝色的液体如汹涌的波涛一般被推入了他的血管。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瞳孔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捏住，急剧收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像失去了支撑一般，踉跄着向前倾倒，最终双膝跪地，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沈念见状，心如刀绞，她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向顾沉舟，想要扶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躯。
然而，当她赶到他身边时，却只来得及听到他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听清的最后一句呢喃：“密码……是铃铛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