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光在蝉鸣中闪烁,与全息投影交相辉映,构建出科技与古韵交织的奇异图景。
李贺站在选手通道前,望着场馆穹顶那不断变幻的光影,冷硬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切割出细碎的阴影。
他握着碳素笔的指尖微微发颤,这种光滑坚硬的触感与前世狼毫的柔软截然不同,却莫名勾起了他尘封的记忆。
潞州军营的夜晚,篝火映红天际,李贺蹲在营帐角落,用烧焦的木棍在羊皮上艰难地刻画诗句。
火星不时溅落在纸页间,如同他跃动却压抑的诗魂。
那时的他,听着远处传来的战鼓,看着将士们疲惫的身影,每一笔都饱含着对战场的感慨与对命运的呐喊。
有一次,敌军夜袭,火光冲天中,他怀里的诗稿被血渍浸透,可即便如此,他仍在心里反复推敲着未完成的诗句。
记忆里,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在厮杀声中攥紧烧焦的木棍,于破碎的羊皮上歪歪扭扭写下"男儿何不带吴钩",飞溅的血珠与火星一同烙进诗句,成了他此生对壮志最惨烈的注脚。
此刻,手中的碳素笔虽然冰冷,却同样承载着他对诗歌炽热到近乎偏执的情感。
他想起在长安时,自己常常彻夜不眠,在昏暗的油灯下,狼毫在宣纸上飞舞,灵感如泉涌。
那时的他,渴望用诗歌抒发内心的抱负,渴望得到世人的认可,可现实却一次次将他击倒。
犹记初次拜谒韩愈,他怀揣诗卷立于相府门前,掌心的汗浸湿了诗稿边角。
当《雁门太守行》里"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雄浑字句从韩愈口中念出,老人惊得掀翻案上茶盏,那一刻,他以为找到了诗道知音。
然而好景不长,当他试图突破传统诗风,用"鬼灯如漆点松花"这般奇绝意象入诗时,迎接他的却是满朝文人"晦涩荒诞"的讥诮。
舞台中央,AI生成的七律《咏月》正通过全息技术投射成流动的银辉。
诗句工整对仗,韵律完美得无可挑剔,每个用词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产物,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机械感,仿佛是被程序操控的傀儡在无病***。
这让他想起前世那些只追求形式工整,却毫无内涵的诗作,那些人如同这AI一般,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却丢失了诗歌的灵魂。
评委席上,陈墨抚着山羊胡频频点头,金丝眼镜反射的冷光与投影交织,在他眼中,这些由算法堆砌的文字似乎就是诗歌的未来。
李贺心中冷笑,当年在文坛,不也有许多人固守陈规,排斥他那些充满奇思妙想的诗作吗?
那时他写"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便有腐儒拍案怒斥其"亵渎神话",如今眼前这AI诗的工整死板,与那些卫道者的迂腐又有何异?
李贺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前排举着"支持AI诗魂"灯牌的少年们眼神中闪烁着盲目追捧的狂热。
这一幕让他恍然回到十七岁初入长安的场景,那时朱雀大街上围观他诗作的百姓,眼中闪烁的是对真正诗歌的热爱与渴望。
记得初到长安,他的一首《雁门太守行》一经问世,便引起轰动。
人们争相传抄,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个年轻诗人的才华。
可如今,这些少年被科技的表象迷惑,早己忘却了诗歌最本真的灵魂。
他想起自己曾在长安酒肆醉后挥毫,将"少年心事当拏云"写在白墙之上,围观百姓自发守护那面墙三日三夜,只为等他补全全篇。
而此刻台下的少年们,对着机械生成的诗句欢呼,却不知真正的诗魂,是要用生命去浇灌的。
"请37号选手林砚上台,抽选题目。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环绕音响炸开,如同一道惊雷划破凝滞的空气。
李贺起身时,衣角扫过桌角的《现代诗词格律教程》,厚重的书本里夹着的便签滑落一角——"诗词当如破竹,忌困于格律牢笼",那字迹龙飞凤舞,竟与他写给韩愈信中的狂草有七分相似。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在这陌生的时代里,终于触摸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想起当年,韩愈对他的诗作给予高度评价,鼓励他坚持自己的风格。
在韩愈的书房里,两人常常秉烛夜谈,探讨诗歌的真谛,那些时光,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还记得某个雪夜,韩愈指着案头堆积的弹劾奏章,与他笑谈"长吉之诗,当惊天地泣鬼神,岂惧这等俗见",炉中炭火噼啪炸裂,恰似他们胸中不灭的诗魂。
透明转筒里的题签在激光灯下飞速旋转,李贺伸手的刹那,余光瞥见陈墨与助理交换的眼神。
那瞬间闪过的算计与期待,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抽出的卡纸上赫然印着《破阵子·AI论诗》,墨香中隐隐夹杂着电子元件的焦糊味。
他忽然想起林砚日记里的话:"他们用算法编织金丝牢笼,却以为那是诗的圣殿。
"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试图将他逼入对AI诗歌歌功颂德的绝境。
这让他想起前世,那些嫉妒他才华的人,也曾设下重重陷阱,试图打压他,阻止他在诗歌道路上前行。
就像他因父名"李晋肃"犯了"进士"的讳,被剥夺科举资格,那些人藏在冠冕堂皇的礼教背后,行的却是扼杀诗才的勾当。
笔尖触及宣纸的瞬间,李贺仿佛看见千年的时光长河在笔下奔涌。
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充满诗意与豪情的大唐,长安的繁华、曲江的宴饮、与友人的诗酒唱和,还有那些在深夜独自构思诗篇的孤独时刻,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他想起自己在曲江宴上,与众多文人墨客一同饮酒赋诗。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一首首佳作从他笔下流淌而出,赢得满堂喝彩。
可曲终人散后,他又陷入深深的孤独,对人生、对未来充满迷茫。
犹记某次宴会上,他醉眼朦胧间看见自己倒映在酒盏中的面容,与宴会上众人追捧的谄媚之态重叠,突然悲从中来,挥笔写下"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那诗句里的苍凉,至今仍在他心头回响。
"格律如镣,平仄成囚"刚一落墨,评委席便传来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在这个推崇AI精准计算的时代,他这种打破常规的写法无疑是离经叛道,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千层巨浪。
但李贺充耳不闻,他沉浸在自己的诗歌世界中,笔触如飞。
当写到"算人间好句,终须心血凝来"时,碳素笔尖突然刺破纸面,墨迹在全息投影屏上诡异地蔓延开来,化作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那凤凰栩栩如生,羽毛根根分明,振翅欲飞的姿态仿佛要冲破这科技的牢笼,重现诗歌的魂魄。
它的每一次振翅,都像是在向这个被算法统治的诗歌世界发出挑战,宣告真正的诗歌不是冰冷的代码所能创造的。
这让他想起前世,自己的诗作常常被人误解,被认为过于诡异、不合常理。
但他从未放弃,始终坚持自己的创作风格。
他相信,真正的诗歌应该是诗人内心最真实情感的表达,不应被世俗的眼光和规则所束缚。
就像这只凤凰,即使面临重重困境,也要浴火重生,展现出最耀眼的光芒。
他记得自己病重时,仍执着地将诗稿投入锦囊,母亲含泪劝他保重身体,他却笑着说"诗在魂在"。
如今看着投影中展翅的凤凰,那些在病榻上与死神抗争、却依然笔耕不辍的日夜,突然有了跨越时空的回响。
"荒唐!
唐律宋韵岂容如此篡改!
"陈墨拍案而起,手中的紫砂壶重重砸在桌案上,茶水西溅。
他的脸上满是愤怒与震惊,仿佛李贺的诗作是对他所信仰的AI诗歌体系的公然亵渎。
然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瞬间淹没了他的斥责,首播弹幕如潮水般涌来:"这凤凰和我家传古画上的一样!
""这才是诗的魂魄!
"实时投票数据疯狂跳动,90后观众支持率瞬间攀升至87%。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撼画面所打动,在AI诗歌泛滥的今天,他们终于看到了真正有灵魂的作品,那是从诗人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情感,是带着温度与生命的文字。
散场的人流中,李贺被狂热的粉丝团团围住。
恍惚间,他又回到元和年间的曲江宴,那些文人墨客争相索要诗稿的场景。
那时的他,是诗坛的新星,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林先生!
"王诗晴的声音穿透喧嚣,她抱着急救箱挤到跟前,白大褂口袋露出《李长吉歌诗编年笺注》磨损的书脊,"长吉"二字被摸得发亮,"您刚才背的秋坟鬼唱,下句该接恨血千年土中碧吧?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试探,更带着对李贺身份的笃定。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那是对真正诗歌的热爱,也是对眼前这个神秘诗人的好奇与探寻。
她的瞳孔映着李贺的倒影,像两汪深潭,藏着某种跨越时空的默契。
李贺还未及回应,陈墨的助理突然挤过来,递上一部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神秘短信:"确认是他,按计划执行。
"发送号码归属地显示为——昌谷镇。
这个承载着他太多回忆的地方,是他的故乡,那里有他童年的欢乐,有他对诗歌最初的热爱。
他想起小时候,在昌谷的山间,自己常常对着青山绿水吟诵诗句。
母亲会在一旁微笑着听他朗诵,父亲则会耐心地指导他的诗作。
有一回他为了捕捉"石破天惊"的灵感,在暴雨中狂奔至瀑布下,浑身湿透却大笑不止。
此刻,这个与故乡相关的神秘计划,让李贺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他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什么,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挑战,但他心中的斗志却被激发起来,他绝不畏惧任何阴谋诡计。
场馆外的霓虹将雨幕染成彩色,李贺望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谩骂私信,突然想起前世那些弹劾他的奏章。
恶意的攻击,无端的指责,历史仿佛在这一刻重演。
那些嫉妒他才华的人,那些固守传统却又毫无创新的人,都曾试图用言语来打压他。
但他从未屈服,如今也不会。
王诗晴默默撑开伞,伞面上的水墨图案竟是他的《马诗》意境。
"他们害怕了。
"她轻声说,指尖划过手机屏幕,将那些恶意评论一一删除,"真正的诗魂,从来不会被算法囚禁。
"她的话语坚定而温暖,如同一束光照进李贺的心中,让他在这充满敌意的环境中感受到了一丝慰藉。
夜风卷起李贺的衣角,他抬头望向夜空,那里没有唐代的银河,却有无数人造卫星闪烁如诗。
科技的发展让这个世界变得如此陌生,但诗歌的本质却从未改变。
掌心的伤疤突然发烫,那是前世在战场上留下的印记,恍惚间,他听见千年之前的自己在吟诗,而此刻的心跳,正与那跨越时空的韵律共振。
他知道,自己肩负着使命,要在这个被算法统治的时代,重新唤醒人们对诗歌灵魂的感知,成为那个打破科技牢笼的破壁人。
而这一场诗坛的震动,不过是他征程的起点,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更激烈的风暴与更艰难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