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白棠醒来
......南楚国的边陲小镇乡下,及笄少女紧闭双眸、躺在破旧床板上,额头有拇指大的结痂伤口。
潮水般的记忆瞬间袭入白棠的意识:原主同名白棠,南楚国丞相白品胜嫡长女,出生当日,外祖父陈太傅谏言犯圣,夺其官职、判抄家、陈家十岁以上男丁尽数流放北境。
其母陈晚意突闻噩耗,惊了胎,在拼命生下白棠后血崩,不到两个时辰咽了气。
而白棠自此被视为不详,未满周岁,便被送去白棠父亲的老家:岭南乡下自生自灭。
届时,屋外传来对话,翠儿小心翼翼说道:“娘,她毕竟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我们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若真死了......”张氏暗黄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粗鲁打断翠儿的话:“什么丞相府大小姐?
她就是个克死生母的灾星,还真当自己是了不得的大小姐了?
我呸!
摔了一跤,就躺床上一天一夜,我看她就是躲懒。”
屋内躺着的白棠,听着外面对话,睁开双眼,身上的棉被生硬破旧、堆满补丁。
她环顾了一圈,茅草屋,泥巴墙,除去身下的木板床,房内还有一张旧木桌,一条木凳,这样的屋子,老鼠来了都得丢下两颗花生米再走。
......翠儿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陈婆婆还在的时候,到底还有人伺候,哪里做过粗活,昨天也是不小心摔下山的,夜里我来唤过两次,她都没有醒来,是当真摔得狠了。”
张氏剜了一眼:“今年庄子的收成少了一半,谁不是卯着劲少吃多干活,这一位千金小姐倒好,就半山坡去捡点柴火,都能摔了,我看她呀!
在那儿装病呢!
就想着吃白食,摔死她得了。”
骂完了白棠,她吼向翠儿:“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袄子还没她的袄子厚实,那个小***,用得着你在这里可怜她?”
翠儿委屈地垂着头:“娘,我知道了,是爹让我来给她送口粥的。”
张氏啐了一口:“呸!
小***,整个村的汉子都被她勾了魂儿,你爹也是个猪油蒙心的。”
说罢,狠狠地用手指戳了一下翠儿的脑门,然后气呼呼地离开。
聒噪的嚷嚷辱骂声,吵得白棠脑瓜子嗡嗡响,她忍住一阵头晕目眩,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身为特警,白棠的应变能力超强,她并不是无神论者,身体真实的疼痛、脑子里重塑的记忆、腹中饥饿难忍,都在告知她:她活了过来,尽管载体己经换掉,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瘦瘦小小,皮肤紧致饱满,没有她曾经握枪练拳的老茧……就在这时候,翠儿突然推开木门走了进来,见白棠总算清醒,暗自松了一口气,声音关切:“好些了吗?
喝碗粥吧!
你己经一天一夜没吃口东西了!
应该找个大夫给你瞧瞧,可是娘她,唉!”
白棠看着翠儿手里那碗暗黄的粥,扑散出热气,味道怪怪的,可眼下,她太饿了,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白棠接过那碗粥,“咕噜咕噜”几口就喝了下去。
她下意识想道谢,突然原身的记忆闪显出来,硬生生地憋回三十五年修养,眼前这个叫翠儿的少女,头上那支嵌玉银簪是陈婆婆的,陈婆婆是白棠生母的奶娘,随着白棠来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山村里,独自照顾她十五年,死在了五天前的寒夜里,她是被张氏的刻薄、刁钻逼死的。
思及此,白棠将碗递给翠儿,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 :“翠儿姐姐,我的头好晕,晚点再去给刘婶干活,好吗?”
翠儿留着一丝丝良心,也不多,如果白棠死了,谁去替她割草喂猪?
谁去替她浣洗全家老小的衣服?
特别是眼下寒冬,那河里的水像是冰刀子一样刮人双手,以前陈婆婆揽下的活,现在只能让白棠去做,翠儿点点头:“嗯,你记得快点,我娘来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打骂。”
话音刚落,她拿着空碗转身就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破旧的木门都没有给她合上,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白棠瞬间冻得一激灵,眸子沉沉,既然老天让自己代替原来的白棠,凡是将自己当软柿子拿捏的,她会一个一个全部讨回来。
翠儿离开还不足一刻钟,张氏再次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只是这次跟在她身后的翠儿,端着一个巨大的木盆,里面盛满张氏一家五口人的脏衣。
白棠立即梭下床,面无表情地看向来人。
“贱蹄子,瞧瞧太阳都当午了,你还躲屋里挺尸,”张氏劈头盖脸一顿怒骂,作势要去抓白棠的脸,这个小***的脸太好看了,比自己进城瞧见的那些千金大小姐还要貌美,当真是越看越让人生气。
白棠眼疾手快,一个闪身,绕过她,端起翠儿手上的木盆挡在身前,隔住张氏。
翠儿上前:“娘,这些衣服洗了,还有家里的被单,鞋袜的,少不得整日功夫,让白棠快点去河边吧!
好地儿都给人家占满了。”
她生怕白棠今日洗不完,晚些他爹回来,还得叫她去帮忙。
张氏那三角眼转动两下,想到院子里堆成小山的肮脏布缕,刻薄下垂的嘴唇瘪了瘪:“还不快去,今天不把衣服给老娘洗干净,仔细你的皮。”
白棠眼下别无选择,这具小身板太弱,练其筋骨,壮其体肤并非朝夕。
她端着木盆就走,跟着原身记忆到了村头的小河边。
她寻了个位置,蹲下来用棒槌“噗噗”捶打着衣服,脏水西溅。
早早蹲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和姑娘们,互相用胳膊顶了顶,向白棠瞥去,讪笑着议论开来。
“你们快看,是那个千金小姐,居然来洗衣服了呢!”
“照顾她的陈婆婆死了,这千金小姐也得干苦活咯!”
“她真的是丞相千金么?
怎么穿的衣服也那样破旧?”
“哎呀!
你不知道吗?
她是个克母的灾星,听说她煞气很重,母亲的娘家都被她克没了,现在陈婆婆也被她克死了。”
“难怪丞相府没人来接她回去啊!”
“呵呵,我看啊!
这个千金小姐还没咱们过得舒坦,她就是个没有爹娘的贱种......”一句句传到耳朵里,白棠抬眸逐个扫了一眼,这些妇孺身上都是粗布麻衣,衣裙补丁叠着补丁,一个个脸上带着菜色。
生活艰难,她们只能从更悲惨的人身上,找补自信和快乐。
白棠站起来,把衣服捧到上游去,用力捶打着散发阵阵馊臭的衣物,让脏水哗啦啦地流向那群碎嘴子,她们只顾着叽叽歪歪,并未发现。
众人聊了一会儿,见白棠无事人似的,根本就没把她们的话当回事,依旧神情淡漠,蹲在那河边,小脸像身后的岸上白雪一样耀眼,妇孺们瞬间兴致全无,又开始扯着十里八乡的新奇事,什么隔壁村寡妇和本村老光棍睡了,王家谁谁偷了李家的鸡,张家的狗偷吃掉莫家灶头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