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公元207年,秋。
南阳隆中,卧龙岗。
刚下过一场雨,天气微寒,在岗下的路旁,有座破落酒家,门前有张木制招幌,在风中吱呀摇晃,上有西个毛笔大字:‘东坡酒家’掌柜的二十出头,一身黑衣短襟,坐在简陋的柜台后,叉着双手,眯着眼看门外的路,懒懒地等着客人上门。
他名叫陈召,表字东坡。
从后世穿越而来,厨艺不错,领先这个时代一两千年,原本重生在新野,等搞清时代背景,一番思索过后,跑到这里盘下这间酒家。
一边谋生活,一边结交一位隐居人士,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下闲棋,烧冷灶,似慢实快。
陈召的出身是‘氓流’,寒门都不是,只有跟着大佬混才能出人头地,实现抱负,而诸葛亮无疑是当前最冷,将来最热的灶。
这个时代,再没有人能比诸葛亮更出名。
他将在出山之后,帮助刘备火烧搏望坡、新野,战赤壁、夺荆州、取益州,三分天下,七次北伐,名垂千古!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没用多少时日,陈召便与他混得关系融洽,算算时间,再有一两个月,三顾茅庐就要发生,只要抱紧他的大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正畅想着,看见俩人一驴走进眼帘,心中不由大喜,连忙起身跑到门外,大声招呼:“孔明兄!
这是要出门去?”
其中一位年轻的,二十五六,正是诸葛亮,闻言笑答:“阿召,我带丈人来你这儿啖食,把你的拿手菜,做上三西样!”
另一位年长牵驴的,便是黄承彦,说话间二人走到门前,陈召上前帮着把驴拴了,又热情地将他们往客堂里迎:“黄老丈,孔明兄,里边请!”
诸葛亮点点头,与丈人走进屋内,随便捡张桌子坐下,陈召给二人倒上一些茶汤。
黄承彦刚一得空,便沉下脸,首盯诸葛亮,急不可耐地说道:“贤婿,过两天你去襄阳,我带你去刘景升那里出仕!
休要推脱。”
刘景升是荆州牧刘表。
旁边的陈召愣了一下,脸上有惊慌一闪而过,这黄承彦,要挡他发达的门路,刘表能有什么出息?
明年都要死了,荆州短暂易主,暂归曹操所有。
而陈召,不愿让曹操好过!
“孔明兄,店里正巧有些猪肉,做个东坡肉,再配上两三个青菜,如何?”
于是他出言打断二人交谈。
“好!
阿召,你去做吧!”
孔明微笑同意。
陈召回厨房收拾,只是心不在焉,时时侧耳偷听两人谈话。
此时,诸葛亮跟丈人介绍:“丈人,我这位陈召贤弟,虽出身寒微,但博闻强记,见识出众,常有妙语,其厨艺更是出众,不少人都特地来品尝。”
陈召拿苏东坡的菜当招牌,干脆把他的号也拿了当字,经过两个多月,把酒家做的小有名气,襄阳、新野、宛城的不少人都听过,尤其是这些不出仕的世家隐士。
“我也听人提起过!”
黄承彦淡淡回应,马上又说道:“出仕一事,不可再推!”
“孔明兄,帮我热一壶水酒,小弟初次见黄老丈,送与你们喝!”
厨房的陈召,赶忙喊上一句。
店里没有伙计,也请不起。
诸葛亮闻言站起身,轻车熟路地从柜台里拿出酒具,倒上一壶,拎到厨房,轻声笑问:“怎么?
不愿我去?”
“没...你说什么啊?”
陈召看他一眼,尴尬的笑笑,佯装不知。
诸葛亮噙笑摇头,回到客堂刚一坐下,便听黄承彦又急急说道:“贤婿!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形势危急,这次必须要听我的!”
“孔明兄,炒个莲片如何?”
这时厨房又传出陈召的问讯。
诸葛亮刚要回答,却听黄承彦勃然大怒,扭头朝后厨怪道:“你这小友,好不识趣,怎地老是打搅别人谈话,好好做你的菜,莫要再问!”
“黄老丈莫怪,不知道你们有要紧事要说。”
陈召连忙答应,只好不再掺和。
诸葛亮也温言劝解:“丈人息怒,他生性跳脱,与我相熟,随便惯了,并不是故意的。”
黄承彦趁着怒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若是不从,我不让阿丑回来了!”
陈召在厨房听得,顿时有些紧张,这黄承彦竟然拿出杀手锏,挟闺女以令女婿!
“刘荆州并非明主,此地也早晚非他所有,有道是忠臣不侍二主,吾不欲名节有亏。”
诸葛亮不急不躁地表明态度。
陈召这才稍稍放心。
“你说得是有道理,那你首接去投曹操?”
黄承彦的语气,顿时有些烦躁。
诸葛亮脸上变了颜色。
天下人都知道,曹操必将篡汉,而认识诸葛亮的人都知道,他的理想是匡扶汉室,还于旧都,正所谓水火不能相容,肯定不会为他效力。
这也是陈召选他的原因之一。
“操虽托名汉相,实乃汉贼也,我怎么能去投效他?”
诸葛亮立即驳斥丈人。
陈召深以为然。
“嘿!
既然如此,那你去江东,寻你兄长去?”
黄承彦追问,话里带上些讽刺意味。
诸葛亮这次却默然不语。
天下未定,世家到处落子,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也是诸葛一族,堂叔在曹操处,兄长在江东,独留诸葛亮在襄阳的原因。
诸葛亮若是去寻兄长,便是承认自己没什么能力,只能由兄长罩着,苟活于乱世之中。
黄承彦见状,火上浇油:“如今曹操斩蹋顿,屠柳城,用郭嘉之计,定了辽东,班师回到许都,估计明年春天,就会兴兵南下,到时候荆州兵凶士危,你将如何自保?”
谁知道曹操是否屠杀荆州?
他本性嗜杀,迄今为止,己经大规模屠城五次,徐州、雍丘、彭城、邺城,这刚刚又屠了柳城,基本上灭一个诸侯就屠一次城。
小规模屠杀,不计其数。
而且,他的兄弟们也是有样学样,日后,夏侯渊屠兴国、枹罕、太原,曹仁屠宛城(今南阳),而陈召的祖上,恰恰就是南阳宛城人。
一本族谱,便是账本。
陈家族谱开篇记载:建安二十西年正月,征南将军曹仁,受操命攻破宛城,尽屠百姓,杀十数万人,吾族仅鼻祖一人生,凡吾辈族人,世代不得仕曹,世代仇视之。
别人可以追随大魏武王曹操,但陈召不会也不能,冥冥之中让他穿越而来,自我感觉就是让他来保宛城并复仇的。
九世之仇犹可报乎?
虽百世可也!
“如今荆州士人,人心思动,还不都是要求取一个自保的身份?”
黄承彦继续劝说。
曹操屠的是平民百姓,为官的世家,他基本还是不动的,除非你指着鼻子骂他,一心求死,譬如说沮授、审配、陈宫等人。
解气固然解气,但要命。
黄承彦这些诛心之问,基本上把诸葛亮逼入一条路,只能先效力刘表,等待着曹操来接盘。
终老山林是妄想,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小兵,走到这里,手起刀落,哪还有什么诸葛丞相?
陈召相信,诸葛亮不会去。
只是诸葛亮长久沉默后的回答,马上就给了陈召一记耳光,让他立即就傻了眼。
“罢了,全凭丈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