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坏了。救命之恩大过天,纵是我爹这种良心被狗吃了的奸商,也不好意思拿恩人当挡箭牌。
于是他跑了,连夜逃回了家。觉着只要他跑得够快,江修筠就不会施恩望报。
然而那群等着看宋家倒霉的老狐狸们消息灵通得很。我爹前脚刚回宋府,后脚江修筠就跟了过来。有人给他出路费,有人给他指路,还有人添油加醋将他救了我爹一事传得人尽皆知。
现在江修筠就在门外杵着。我祖母知晓我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恨不能一榔头敲死我爹。大夫人皱着眉头念佛经,几位姨娘则忙不迭地把自家闺女给藏了起来,生怕被我爹许给了江修筠这么个穷小子。
唯独我激动得直拧帕子。描眉画眼,穿上最薄的衣裙,对镜笑了又笑,觉着总算有我娘的几分神韵了,转身望向了静静躺在榻上的琵琶,轻声说:
娘,再保佑女儿一次吧。
2.
我的生母姓秦,是我爹的第七房小妾。
而在这之前,她是画舫上的船妓。
话本子里的才子配佳人于她而言不过奢念。她只是个低贱的妓,年老色衰了,被我爹随手买了下来。
从我记事起,她始终含胸驼背,眼向下看着鞋尖,不敢在人前抬起头,仿佛与他人对视一瞬都算作冒犯。
她活着时只做了两件事。一是讨我爹欢心,二是拼着生个弟弟为我俩傍身。
可惜,这两件事她都没能做成。后院里的莺莺燕燕太多了,哪个都比她年轻貌美,出身清白。她没得到半点偏宠,反倒成了能被所有姨娘踩一脚的陪衬。
谁让她是妓呢?纵是穿上了得体的衣衫,在旁人眼中依旧是勾栏式样,骨子里透着下作。
我在府里的境地也不算好。爹的女儿太多了,却只有两个儿子。所以我的降生,只配得上多余二字。
而且,我的长相随了我爹,着实称不上美艳。我也不甚聪慧,棋艺和书画只学得了皮毛。唯一拿得出手的,是琵琶。
我娘执意教会了我弹琵琶,我弹错一个音,就会被她用藤条抽打小腿,直打得渗出血。
后来我才知道,她在画舫上时,因为琵琶弹得好,才能少接几个客,没有早早染病死了。
她没读过书,也不懂如何教导女儿。她只会弹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