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上的蓝色纹路在热水蒸汽中若隐若现，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距离实验事故己经过去48小时，他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个陌生存在的脉动。
水温...舒服...阿藤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比在医院时流畅了些。
"你喜欢热水？
"季阳故意把右臂放在水流最集中的地方，看着那些蓝色纹路在水雾中变得更加明亮。
比深海...温暖...季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胃部传来剧烈的绞痛。
他踉跄着扶住洗手台，额头上冒出冷汗。
"怎么回事..."他喘息着，视线模糊地扫向冰箱。
一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席卷了他——对海鲜的渴望。
季阳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向冰箱，颤抖的手指撕开一盒昨天剩下的三文鱼刺身。
当生鱼片接触到舌头的瞬间，一种近乎狂喜的满足感从体内升起。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整盒，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食欲。
"是你在影响我？
"季阳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臂。
需要...营养...恢复...阿藤的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季阳却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
"太有趣了！
你能控制我的味觉？
还能做什么？
"他兴奋地跑到客厅中央，"再让我看看那些触须！
"右臂的皮肤下蓝光流动，但这次只变形成了半途——三根细小的触须从指尖伸出，却只有十厘米长就无力地垂了下来。
不够...力量...阿藤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季阳皱眉，突然想到什么。
他冲回浴室，放满一浴缸冷水，然后整个人躺了进去。
当水淹没右臂时，那些蓝色纹路立刻活跃起来，触须也明显变得更有活力。
"你需要水环境补充能量？
"季阳观察着触须在水中舒展的样子，"像蓄电池一样？
"嗯...阿藤似乎很高兴他能理解，更多水...更多力量...季阳正想继续追问，门铃突然响了。
他匆忙擦干身体，套上长袖衬衫遮住右臂的异样。
"季阳！
听说你出事了？
"门外站着他的大学同学林媛，手里拎着一袋水果和几本专业期刊，"研究所的人说你被停职了？
"季阳下意识把右手藏在身后，"只是小事故，他们反应过度了。
"林媛眯起眼睛——作为海洋生物杂志的记者，她的观察力向来敏锐。
"你脸色很差，"她不由分说挤进门，"而且你身上有股...海鲜市场的味道。
"季阳心里一紧。
林媛是少数知道他家庭背景的人，也是他最不想在这种状态下见到的人。
"我刚刚吃了些三文鱼。
"他勉强笑着，却感到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林媛的视线立刻锁定在他藏着的右手上。
"你的手受伤了？
"她...危险吗...阿藤的声音突然在季阳脑中响起，带着警惕。
季阳还来不及回应，林媛己经抓住他的手腕。
在拉扯中，袖口被掀起一角，露出了闪烁的蓝色纹路。
"这是什么？
"林媛倒吸一口气，"实验污染？
"季阳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知道林媛不会轻易被搪塞过去，而且她确实可能是现在最能帮到自己的人。
"进来说。
"他关上门，深吸一口气，"但答应我，接下来你看到的一切，不会告诉任何人。
"当季阳缓缓卷起右袖，完整展示出那些发光的蓝色纹路时，林媛的脸色变得煞白。
"天啊...这是生物污染？
需要立即就医...""不，不是污染。
"季阳轻声说，"是共生。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三根细小的触须从他指尖钻出，在空中羞涩地摆了摆。
林媛惊得后退一步，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
她害怕...阿藤的声音有些沮丧，触须立刻缩了回去。
"它有意识？
"林媛的声音颤抖着，但职业素养让她迅速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它能交流吗？
"季阳点点头，"他叫阿藤，来自深海。
林媛，我需要你的帮助——莫世成对这件事知道得太多，这不正常。
"林媛的记录本上己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最近近海确实出现了异常现象。
"她翻开手机相册，"三天前有渔民拍到这个。
"照片上是一片泛着诡异蓝光的海域，隐约可见几条巨大的带状物在水下游动。
拍摄日期正是实验事故前一天。
同类...阿藤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季阳的右臂不受控制地伸向手机，痛苦...被困...蓝色纹路剧烈闪烁，季阳感到一阵强烈的情绪波动——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阿藤的悲伤与愤怒。
水杯里的水开始微微震动，浴室里传来浴缸水波荡漾的声音。
"季阳？
"林媛警惕地看着西周，"怎么回事？
""阿藤感应到了他的同类..."季阳按住不受控制的右臂，"他们似乎被困在什么地方。
"林媛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深渊科技..."她低声说，"一家私人海洋研究公司，最近在近海频繁活动。
莫世成上个月刚和他们签了合作协议。
"季阳的瞳孔收缩。
他突然想起在医院，莫世成对DS-77样本异常熟悉的表现。
"我需要更多关于深渊科技的信息。
"季阳的声音变得坚定，"特别是他们和研究所的合作内容。
"林媛点点头，但目光仍停留在季阳的右臂上。
"你确定你能控制...这个共生状态吗？
它看起来不太稳定。
"仿佛为了回答她的问题，季阳的右手突然自动抬起，触须轻轻卷起茶几上一支笔，在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不会伤害季阳林媛惊讶地瞪大眼睛。
"好吧...这确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她合上笔记本，"我会去查深渊科技的资料，但你得答应我定期汇报情况。
"送走林媛后，季阳立刻回到浴缸旁。
阿藤的情绪波动导致水分大量消耗，触须己经变得干瘪无力。
他整只右臂浸入水中，看着蓝色纹路重新亮起。
谢谢...阿藤的声音虚弱但温暖。
季阳靠在浴缸边缘，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自从十二岁被父亲锁在地下室"保护"起来后，他就再也没让任何人真正接近过自己。
而现在，一个来自深海的陌生生物却住进了他的身体和意识里，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生理反应。
"阿藤，"他轻声问，"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水面泛起微波，他的右臂自动抬起，触须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像是一个笨拙的安慰。
一起...阿藤的回答简单却坚定，更好...季阳闭上眼睛，任由触须为他擦去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
在温热的水中，他第一次感到不是那么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