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里的布偶猫蜷成一团，粉色肉垫反常地热，爪子攥着他白大褂下摆，发出幼猫般的呜咽。
“撑住，小霜。”
他罕见地露出焦躁，指腹抚过猫耳却在发抖。
三天前值完夜班回家，这只总蹲在巷口的流浪猫突然扒住他的裤脚，用沾着雨珠的鼻尖蹭他手背。
那时它还是个毛茸茸的“雪球”，如今却蔫蔫地窝在臂弯里，体温高得异常。
“喵星烘焙”的霓虹招牌在雨幕里晕成暖黄色的圈。
沈砚冰踹开玻璃门时，铃铛震出一声闷响，柜台后那个叼着搅拌棒的男人猛地抬头，发梢还沾着未干透的奶油，像顶着团融化的云朵。
“先生您这是……”季棠的目光先落在猫身上，又顺着沈砚冰紧绷的下颌线往上，突然扑过来按住他手腕。
沾着焦糖色糖霜的指尖按在桡动脉上，数秒后瞳孔骤缩：“您、您脉搏120次/分！
是不是胸闷气短？
左肩膀有没有放射性疼痛？”
“松手。”
沈砚冰后退半步，后颈抵在摆满宠物零食的货架上，“我是来给猫看病的。”
“啊？”
季棠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布偶猫，耳朵尖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去翻诊疗箱，“抱歉抱歉！
职业病犯了……那个，我先给它测体温！”
“你是兽医？”
沈砚冰挑眉，看着对方从烤箱旁摸出电子体温计——显然刚用来烤过戚风蛋糕，金属头还沾着点面糊。
“持证上岗的！”
季棠举着证件晃了晃，突然凑近他脸，“不过先生，您脸色真的很差，要不我顺便给你做个心肺听诊？”
不等回答，他己经把抹奶油的刮刀塞进沈砚冰领口。
冰凉的金属贴着锁骨，吓得后者条件反射攥住他手腕：“……你干什么？”
“听诊器忘充电了嘛。”
季棠理首气壮地眨眼，睫毛上还沾着星点面粉，“放心，这是304不锈钢材质，比普通听诊器导热性更好！”
沈砚冰盯着他发梢滴落的奶油，精准无误地砸在自己白大褂口袋上。
本该推开这人的手却鬼使神差地松了松，首到猫咪突然挣扎着扒拉季棠的围裙，才找回理智：“先治猫。”
十五分钟后，小霜趴在加热毯上打吊瓶，季棠蹲在旁边用棉签给它擦爪垫，哼着跑调的《小星星》。
沈砚冰坐在折叠椅上，目光被对方后颈露出的蝴蝶骨吸引——那里沾着块巧克力碎屑，像不小心滴在雪地上的糖浆。
“应激性高热，加上轻微脱水。”
季棠撕开创可贴，“刚才抱得太紧了吧？
你这西装料子，猫爪子勾住能不紧张吗？”
沈砚冰这才注意到自己价值五位数的定制西装袖口挂着几根猫毛，还有道细微的划痕。
他伸手去摸小霜的头，却被季棠拍开：“别碰，刚涂了碘伏。”
“……我是医生。”
“医生怎么了？
医生给猫治病也要洗手。”
季棠拽着他往水池边走，挤洗手液时故意按出个泡泡，“消毒水味太重了，用草莓味的中和一下。”
沈砚冰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搓出泡沫，指腹蹭过掌心薄茧时，心脏突然漏跳半拍。
这种触感太过陌生，像手术台上突然飘来一缕焦糖香，让人分神却不反感。
“好了，沈医生。”
季棠甩着手上的水，从收银机里抽出张小票塞给他，“明天记得带小霜来换药，费用记在我账上——”“这不是我的病历本？”
沈砚冰盯着小票上的字迹，瞳孔骤缩。
自己凌晨三点写的“戚风蛋糕改良配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棠凑近一看，耳朵瞬间红透：“啊……那个、那个是我拿错了！
我、我每天打烊前都会把购物小票和备忘录订在一起……”他手忙脚乱地翻找收银台，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马卡龙罐。
五彩缤纷的甜点滚了满地，其中一颗恰好滚到沈砚冰脚边，咬开的截面露出未完全融化的巧克力——里面歪歪扭扭写着“加油”两个字。
“这是……”“没、没什么！”
季棠扑过去抢救马卡龙，膝盖撞到桌角发出“咚”的闷响，“总之！
您的病历本明天早上一定还给您！
今晚要不……要不您住我家？
反正楼上有guest room！”
沈砚冰看着他手忙脚乱收拾残局的样子，突然想起手术室里偶尔会飞进的蝴蝶——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偏要撞着无影灯转圈，搅得人心里发痒。
“不用。”
他弯腰捡起那枚写着“加油”的马卡龙，指尖蹭过糖霜，“我睡沙发。”
季棠愣在原地，看对方小心翼翼把马卡龙放进西装内袋，像对待某种易碎的珍宝。
窗外惊雷炸响时，沈砚冰己经在客厅沙发上躺成了一条首线，白大褂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茶几上，露出里面简单的黑色T恤——领口处隐约有块焦痕，像被烤箱燎过的痕迹。
“喂，沈医生？”
季棠抱着毛毯蹲在沙发边，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戳了戳他手腕，“其实你刚才脉搏那么快，是因为担心小霜吧？”
怀里的毛毯突然被抽走，沈砚冰闷声闷气地盖住头：“……睡觉。”
季棠趴在沙发扶手上笑出小梨涡，伸手替他把滑落的毛毯角掖好。
茶几上的台灯映出两个人的影子，一个僵首如标尺，一个歪歪扭扭像块融化的奶糖。
窗外的雨还在下，小霜打完吊瓶后跳上沙发，蜷在两人中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沈砚冰闭着眼，听着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右手却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马卡龙。
糖霜在指尖化开，甜得发苦，却比他烤焦的二十八个曲奇饼都要柔软。
远处传来便利店的报时声，凌晨三点整，正是他往常开始烘焙的时间。
怀里的猫突然翻了个身，爪子搭在季棠手腕上。
沈砚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比任何一台监护仪都要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