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毫无征兆地从床上首首坐起,仿若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清醒。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恰似一只受伤后拼命挣扎的困兽,额前的发丝早己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几缕发丝还俏皮地钻进嘴角,她也无暇顾及。
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恍然,仿若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又似从地狱重回人间,那眼中的惊惶仿佛能溢出眼眶,让人心生怜悯。
这个时候,她尚不是侯府继室白氏,还是白家大小姐白蕴昭。
她瞪大双眼,慌乱地环顾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闺阁,眼神一寸寸扫过屋内的陈设。
雕花床榻的每一处纹理,都像是岁月镌刻的故事,她轻轻抚摸着那些精致的雕花,指尖摩挲间,往昔的记忆愈发清晰;轻纱帷幔上那若隐若现的精致刺绣,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可此刻在白蕴昭眼中,却似带着几分嘲讽,笑她前世的懵懂与懦弱;还有那摆在桌上尚未绣完、针脚略显稚嫩的帕子,帕子上绣着的半朵残花,恰似她前世未竟的人生,一切的一切都如梦似幻,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的心狠狠揪起,疼得厉害。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做噩梦了?”
丫鬟翠柳端着水盆,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她身姿轻盈,脚步急切,刚踏入房门,便瞧见自家小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紧,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
她急忙上前询问,声音里满是担忧与焦急,音调不自觉拔高,眼眶也微微泛红,仿佛小姐所遭受的痛苦此刻正加倍地落在她自己身上。
白蕴昭仿若被这声音从混沌思绪中唤醒,她缓缓转过头,动作迟缓而机械,望向翠柳,眼眶泛红,眼中泛起盈盈泪花。
这丫鬟前世忠心耿耿,陪着她在侯府那深不见底的泥沼中苦苦挣扎,夏日里为她驱蚊扇凉,冬日里帮她暖手添衣,哪怕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可最终却被人算计,落得个悲惨凄凉的下场,或被发卖,或含冤而死,那些残忍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白蕴昭脑海中闪现。
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白蕴昭一时情难自抑,她一把拉住翠柳的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关节处泛着青白之色,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翠柳,我没事,只是这梦太过真实。”
回想起前世,嫁入宁远侯府后,本以为是幸福的开端,是她梦寐以求的归宿,看着那喜庆的红妆,盛大的婚礼,她满心期许能与丈夫携手一生,恩爱白头。
却不想竟成了无尽的折磨。
婆母那看似温和却暗藏机锋的刁难,每一次见面时那看似关切实则挖苦的问候,每一顿饭桌上那指桑骂槐的数落,都如同一把把软刀子,悄无声息地割在她的心上;丈夫的冷落,新婚时那短暂的温情过后,便是长久的漠视,同处一府,却仿若陌生人,在长廊上偶然相遇,他眼神中的淡漠能瞬间将她的心冻住,让她在无数个漫漫长夜中独自垂泪;还有妾室的嚣张,仗着丈夫的几分宠爱,在府中耀武扬威,穿着华丽的衣裳招摇过市,对她这个正室视若无睹,肆意践踏她作为正室的尊严,桩桩件件都如利刃般刺在她心上,痛入骨髓。
最终,自己在那暗无天日的压抑中含恨而终,儿子也在那吃人的侯府受尽苦楚,漂泊半生,尝尽人间冷暖,被人欺凌,被人嘲笑,连个容身之所都难寻。
“小姐,您是不是担心即将到来的婚事?”
翠柳轻声问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蕴昭的神色,眼神中透着关切与试探,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惹小姐伤心。
白蕴昭微微一怔,仿若刚刚回过神来,随即明白过来,如今正是她即将嫁给宁远侯顾偃开之时。
刹那间,白蕴昭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仿若暗夜里燃起的一簇火苗,驱散了些许阴霾。
那火苗虽小,却炽热无比,仿佛能将前路的荆棘全部烧尽。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是命运的垂怜,亦是挑战,她定要改变这命运的轨迹,让那些曾伤害过她和儿子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护得自己与儿子一生顺遂,再不受这腌臜之气。
她暗暗攥紧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 “咯咯” 声响,像是在向命运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