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三道黑影踏水追来,靴底激起的水花里裹着银针,“噗”地扎进他右腿,疼得他踉跄着撞在青石壁上。
“林忠,主母临终前让你护着孩子,你倒好,带着他往林家跑?”
为首的灰衣人冷笑,腰间玉佩刻着半截断刀——正是林家长房死士的标记,“你以为躲进林家祖宅,就能避开朱雀军的追杀?”
襁褓里的婴儿突然啼哭,左眼瞳孔闪过血色月纹,转瞬即逝。
林忠喉咙里泛起腥甜,低头看着孩子冻得发紫的小脸,想起三日前主母咽气前的话:“去白虎战区,找林家……他们欠我林氏一脉的债,该还了。”
他咬破舌尖,血水喷在青石壁上,暗纹应声亮起。
身后死士的银针正要扎向他后心,却见石墙“轰”地裂开条缝,老仆抱着孩子滚进巷弄尽头的朱漆大门,门楣上“林氏祖宅”的匾额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十五年后——“吱呀——”武库木门被推开条缝,十六岁的少年缩着脖子钻进去,褪色青布衫下的肩胛骨突出如刀。
他叫林柒夜,左脸十字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此刻正盯着木架上的断刀发怔,掌心的薄茧是常年握扫帚磨出来的。
“第三百零七次偷进武库。”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指尖划过刀柄上的锈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嫡系子弟的笑闹声,“今日是血脉测试大典,那些蠢货该忙着在祭坛前显摆,没空来这儿。”
武库深处,一柄缠着破布的断刀突然发出轻颤。
林柒夜瞳孔骤缩——这是他第三次看见这把刀“自己动”。
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刀柄,脑海中突然炸开一片血色月光:无数披甲武者在尸山血海间厮杀,刀刃饮血时泛起的红光,竟与他左眼偶尔浮现的月纹一模一样。
“叮——”锈刀落地声惊醒了他,掌心不知何时被划出细口,鲜血渗进刀身纹路,断刀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林柒夜浑身剧痛,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青铜鼎裂纹、血月坠地、还有个戴哭笑面具的男人举着留影石对准他……“被动技能‘饮血(初级)’激活——”他听见脑海中响起机械音,紧接着浑身暖洋洋的,刚才划破的掌心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断刀此刻乖巧地躺在他掌心,刀柄内侧刻着三个小字:饮血刀。
“原来不是凡品。”
林柒夜舔了舔唇,将刀重新裹进破布塞进怀里,正要离开,忽听武库外传来脚步声。
他心头一紧,闪身躲进堆满刀鞘的角落,透过缝隙看见三道身影走进来。
“听说那贱种又在偷学刀法?”
说话的少年腰佩鎏金短刀,正是长房嫡子林破军的跟班林浩,“一会儿测试大典上,看他能测出什么垃圾血脉——婢女之子,也配姓林?”
“嘘——”另一人捅了捅他,“墨夫子说过,武库禁言。”
三人在刀架前驻足,林柒夜攥紧怀里的饮血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清楚地记得,三年前也是在这里,他偷学《基础刀法》时被林破军撞见,对方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用靴底碾碎了他手抄的刀谱。
“快走快走,大典要开始了。”
第三人不耐烦地催促,“听说今年祭坛青铜鼎裂了纹,指不定要出什么怪事——”脚步声渐远,林柒夜从角落钻出,额角全是冷汗。
他摸了摸怀里的断刀,忽然想起老仆临终前的话:“柒夜,等你十六岁时,去刀冢找你母亲的刀……”他低头看了眼袖口,那里绣着半枚残缺的白虎纹——这是他身为林氏子弟唯一的证明,却也是最讽刺的标记。
自从十岁那年,他亲眼看见二房夫人往他的膳食里下毒,他就明白,在这偌大的林府,只有攥紧刀刃,才能不被踩进泥里。
“血脉测试……”林柒夜望向武库外的天光,今日的云层格外厚重,“就算测出F级又如何?
我这双手,握得住扫帚,也握得住刀。”
他整理好衣衫,正要离开,怀中的饮血刀突然再次轻颤。
他掀开破布一角,只见刀身竟隐隐透出血色流光,与他左眼偶尔浮现的月纹遥相呼应。
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某种首觉告诉他,这把断刀,或许是解开他身世之谜的钥匙。
走出武库时,测试大典的钟声己经响起。
林柒夜混在人群中往祭坛方向走,路过角门时,忽然听见两个婢女在窃窃私语:“听说了吗?
嫡系子弟都在传,今年要是测出S级血脉,就能获得长老院赏赐的淬体丹——”“就咱们这种下人房的,能测出C级就算烧高香了……哎,你说那林柒夜,左脸长那么道疤,会不会是被血月诅咒过?”
林柒夜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指甲掐进掌心的旧疤。
他想起三年前的冬夜,他在柴房里发着高烧,老仆用布满老茧的手给他擦汗:“柒夜,你出生那晚,血月悬在屋顶三天三夜……主母说,你是带着刀命来的。”
祭坛前己经聚满了人,青铜鼎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林柒夜站在下人区,看着嫡系子弟们一个个上前测试,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或嘲笑。
当轮到他时,人群中突然响起嗤笑:“哟,这不是扫茅房的小杂役吗?
也来测血脉?”
林破军斜倚在廊柱上,把玩着鎏金狼牙棒,“我劝你别浪费时间——你娘不过是个低贱的婢女,能生出什么好血脉?”
林柒夜垂眸看着祭坛,青铜鼎表面的裂纹比三年前更深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鼎面上,忽然听见脑海中“嗡”地一声,眼前闪过无数血色画面——“检测结果:F级……嗜血狂刀。”
司仪的声音带着不耐,人群中爆发出哄笑。
林破军笑得前仰后合:“F级?
哈哈哈哈!
连旁支都不如!
贱种就是贱种——”突然,青铜鼎发出一声闷响,裂纹中渗出丝丝红光。
林柒夜只觉左眼剧痛,月纹再次浮现,鼎中竟隐隐映出他手握饮血刀劈开血月的画面!
但转瞬即逝,鼎身重新归于平静。
“破鼎了?”
有人惊呼。
墨夫子皱眉盯着青铜鼎,忽然看见林柒夜左眼的月纹一闪而逝。
他心中一震,却不动声色地挥手:“下一位。”
测试结束后,林柒夜躲进后巷,靠在青石壁上喘息。
他摸出怀里的饮血刀,刀身此刻滚烫,仿佛在回应他体内翻涌的热血。
刚才在触鼎的瞬间,他分明听见脑海中响起另一个声音:“第七次轮回,终于等到你……”远处传来嫡系子弟的笑闹声,林柒夜低头看着掌心的月纹,忽然勾起唇角。
F级又如何?
这双握过扫帚的手,终将握住最锋利的刀——“林柒夜!”
尖锐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小翠拎着食盒跑过来,脸上带着焦急:“二夫人让你去偏院扫落叶,还说要是扫不干净……”“知道了。”
林柒夜将饮血刀藏进袖中,疤痕下的左眼微微发烫,“告诉二夫人,我这就去。”
他转身走向偏院,衣摆被风掀起,露出脚踝处未愈合的伤口——那是三日前被林破军的狼牙棒划伤的。
伤口此刻泛着淡淡的红光,与饮血刀的血色流光遥相呼应,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悄然苏醒。
暴雨将至,云层中透出隐隐血光。
十五年前那个血夜埋下的种子,终将在今日抽出带血的芽,而属于林柒夜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