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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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梅雨季的潮气漫进景阳宫偏殿时,陈知画正对着铜镜擦拭鬓角白发。

铜盆里的水映出她枯瘦的面容,恍惚间竟与静心苑里那位疯癫的前皇后重叠。

忽听珠帘哗啦作响,晴儿裹着一身寒气立在门前,月白披风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知画妹妹倒是好雅兴。

"晴儿双手抱胸,目光扫过案头蒙尘的《女诫》,"当年在慈宁宫,你说愿做永琪心头白月光时,可曾想过今日?

"她指尖划过窗棂剥落的朱漆,声音冷得像碎冰,"还记得南巡时,皇上为夏盈盈几乎要掀翻后宫的风波吗?

"陈知画捏着木梳的手骤然收紧,梳齿深深掐进掌心。

那年龙舟行至杭州,皇上隔着雨幕望见画舫上的夏盈盈,惊为天人。

那女子婉转歌喉唱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鬓边一朵白梅竟与夏雨荷画像中的簪花如出一辙。

回宫路上,皇后以***谏言、撞柱明志,最后断发相抗,换来的不过是静心苑里暗无天日的余生。

"你以为自己比皇后聪明?

"晴儿冷笑,突然掀开窗幔。

暮色里,西林觉罗氏的仪仗正从宫道经过,八抬大轿上的金纹凤鸾刺得人睁不开眼,"皇后好歹是满洲正黄旗,断发尚要被囚终生,你一介汉女,凭什么与皇室规矩作对?

"陈知画踉跄着扶住妆台,镜中人面色惨白如纸。

她想起新婚夜永琪看她时的眼神,与皇上看夏盈盈时的炽热截然不同。

那些挑灯夜读、红袖添香的温柔,不过是她精心编织的美梦。

当老佛爷失势,陈家倒台,永琪连正眼都不愿施舍给她。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晴儿突然俯身,在她耳畔低语,"皇后断发时,至少皇上还会为她的决绝震动。

可你呢?

"她首起腰,望着宫墙外阴沉的天色,"永琪治水离京前,连休书都懒得多写一句。

"殿外忽然响起更鼓声,陈知画望着铜镜中扭曲的倒影,终于崩溃痛哭。

那些曾以为唾手可得的皇后之位、母仪天下的美梦,在这一刻碎成齑粉。

晴儿转身离去时,衣角扫落案上《女诫》,泛黄的书页间滑落半张字条——那是她当年写给永琪的情诗,墨迹己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打在琉璃瓦上。

景阳宫正殿依旧灯火辉煌,西林觉罗氏正为永琪斟酒。

而偏殿里,陈知画蜷缩在冰凉的地砖上,恍惚听见远处传来歌声,恍惚是夏盈盈在唱《采莲曲》,又像是皇后断发时的悲泣,最终都化作宫墙下永无止境的夜雨。

秋雨裹挟着凉意漫进景阳宫偏殿时,陈知画正就着昏黄烛火,用金线细细绣着虎头帽。

她的指尖布满倒刺,绣针每落下一次,都在残破的茧子上碾出细血珠,却不及心口的钝痛万分之一。

忽听得珠帘骤响,晴儿裹着一身寒气立在门前,月白披风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妹妹还在做无用功?

"晴儿扫过案头堆叠的婴儿襁褓,声音像浸了冰的银针,"永琪连看都不愿看这孩子一眼,你绣得再精细,不过是白费心思。

"她将一封密函拍在桌上,宣纸边缘还带着江南的水汽,"小燕子回信了。

"陈知画的绣针应声而落,在绣布上晕开细小血渍。

密函里的字迹洒脱如旧:"知画,绵忆是你与永琪血脉,我小燕子再心软,也不会替人养孩子。

若真疼惜他,就带他离开这吃人的紫禁城。

"墨迹在烛火下微微发亮,刺得她眼眶发烫。

她想起生产那日,永琪连产房门槛都未踏足,只命人送来句"既己出生,好生照料"。

"还记得皇后临终前的模样吗?

"晴儿突然掀开窗幔,雨幕中,西林觉罗氏的仪仗正从宫道经过,八抬大轿上的金纹凤鸾在雨中泛着冷光,"她被幽禁静心苑时,整日对着断发喃喃自语,说我守住了皇后的尊严,却丢了自己。

你如今抱着孩子困在这里,又比她强得了几分?

"陈知画踉跄着扶住妆台,铜镜里的自己面色惨白如纸。

记忆突然闪回南巡那年,画舫上的夏盈盈对皇上说:"若爱成了负累,放手才是慈悲。

"彼时她藏在帷幔后嗤笑,如今却发现,被困在执念里的人竟是自己。

她望向摇篮里熟睡的绵忆,孩子粉雕玉琢的面容与永琪如出一辙,却让她想起小燕子抱着流产时沾染血污的帕子,在宫道上失魂落魄的模样。

三日后,燕子居门前的酒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小燕子正在擦拭酒坛,忽见官道上驶来辆简陋马车。

陈知画抱着襁褓立在车辕前,身上的素衣洗得发白,发间只别着根木簪。

"我把绵忆带来了。

"她声音沙哑,眼眶却异常清亮,"你说得对,孩子不该困在这西角天空下。

"小燕子望着啼哭的婴儿,突然想起初见永琪时,他笑着说要带她看遍万水千山。

她后退半步,双手交叠在胸前:"知画,绵忆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也是永琪血脉。

"她指向远处连绵青山,"若真想护他周全,就带他去寻常百姓家,别让他重蹈我们的覆辙。

"陈知画浑身一震,怀中的孩子突然破涕为笑,小手抓住她耳畔碎发。

记忆如潮水翻涌,她想起产床上剧痛时,老佛爷那句"陈家的荣光就靠这孩子";想起永琪第一次抱绵忆时,眼神里的疏离与冷漠。

风卷起满地落叶,她终于轻轻点头,将孩子抱得更紧。

暮色渐浓,马车缓缓驶离。

小燕子望着远去的车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永琪浑身湿透地立在雨里,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喉结滚动许久才哑声开口:"她...真的走了?

"小燕子转身继续擦拭酒坛,黄酒的醇香混着雨水弥漫开来:"五阿哥该回你的景阳宫了,这里容不下金枝玉叶。

"多年后,京城茶馆的说书人仍在讲五阿哥的故事。

有人说他政绩斐然却终身未娶,有人说景阳宫偏殿每到雨夜就传出婴儿啼哭。

而在江南某处小镇,总见一位妇人带着孩子卖字画,孩子虎头虎脑的模样,倒与当年宫墙里流传的五阿哥画像有几分相似。

至于燕子居的老板娘,依旧会对着客人爽朗大笑,只是再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紫禁城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