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上"观澜侦探事务所"的铜牌已经蒙尘,倒是墙角典当行送来的红木箱子格外醒目——那是他上个月当掉怀表的凭证。
急促的皮鞋声碾碎了秋日寂静。
"陆先生?
"来人摘下黑色礼帽,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
"家父前日在书房突发心疾,但有些事..."他喉结滚动,袖口金表在斜阳下闪过寒光。
"需要您这样的聪明人。
"陆怀青摩挲着茶盏上冰裂似的纹路。
面前这位沈景明是上海滩首富沈家嫡长子,此刻他深灰色法兰绒西装上沾着星点白灰,像是刚从新砌的洋灰墙边走过。
"沈先生可知令尊书房有几扇窗?
"沈景明怔住。
"朝南三扇雕花槅窗,镶着英国彩色玻璃...""错。
"陆怀青推开茶盏,瓷器与红木相撞发出清响。
"是四扇。
去年工部局扩建霞飞路时震裂西墙,令尊命人补了扇暗窗。
"他望着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轻笑。
"放心,定金只要二十块银元。
"暮色中的沈公馆宛如蛰伏的巨兽。
陆怀青跟着管家穿过回廊时,注意到东厢房檐角新补的瓦片,青灰色中突兀地掺着几片朱红。
正厅里檀香与消毒水味纠缠不清,西洋座钟的铜摆左右摇晃,将时间切成碎片。
"老爷临终前正在批阅账本。
"周管家推开楠木门,喉间发出风箱般的喘息。
"那日晌午他照例要喝雨前龙井,我送茶时还好好的..."老人布满褐斑的手突然颤抖,黄铜钥匙当啷坠地。
陆怀青俯身拾起钥匙,指腹蹭过锯齿状的凹槽。
书房弥漫着雪茄与墨汁的气息,紫檀书案上摊开的账本停在民国二十三年四月十七日,正是沈老太公暴毙之日。
青瓷茶盏底残留着褐色茶渍,窗棂投下的菱形光斑中,几点银灰在砖缝间闪烁。
"周叔,劳烦取盏煤油灯来。
"昏黄光晕里,陆怀青的银镊子夹起片鱼鳞状的碎屑。
西洋座钟停在三点零七分,黄铜指针映出他骤然明亮的眼眸。
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他疾步至廊下,只见穿月白旗袍的少女正在拾捡青花碎片,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鹅卵石上,迸出星点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