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的对话框跳出来："江煜今天参赛"，六个字像颗石子砸进深潭。
温欣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凹痕，是七年前毕业典礼上摔的。
当时江煜的篮球砸中她手机，他一边道歉一边用创可贴缠好裂痕，却始终没发现壳内夹着两人合影。
如今"江煜"两个字跳进对话框，她舌尖倏地尝到一股腥甜，仿佛那年创可贴下的血渍从未干涸。
镜中倒映的珍珠耳坠晃了晃，温欣用冰凉的指尖敲出回复："是么？
上次见面还是在他毕业典礼。
"发送键摁下的瞬间，场馆骤然爆发的欢呼声浪吞没了她的心跳。
比赛现场上聚光灯束如银色瀑布倾泻而下时，温欣的解说词卡在齿间。
场中那个穿9号球衣的身影跃起扣篮，后颈汗珠在半空划出晶亮的弧线——还是和高中时一样，起跳前会无意识抿紧下唇。
"漂亮的变向突破！
"耳麦里传来导播催促，温欣条件反射接上专业术语，解说稿边角卷起苍白的月牙形皱褶。
转播屏幕里，江煜撩起衣摆擦汗时，无名指上的戒圈印记一闪而过，她慌忙将视线钉回数据面板，却放任余光描摹他锁骨下方那颗褐色小痣。
比赛结束后，江煜扯下护腕时，解说台方向传来清脆的笑声。
这声音像根细线拽着他转身，防爆玻璃映出温欣侧影，却被导播切换的屏幕数据遮住。
手机在裤袋震动，谭祁礼的大嗓门炸开："你小子要结婚还瞒着兄弟？
微博热搜都爆了！
""训练日程太满。
"他盯着门缝透出的光斑，喉结滚动，"明天请你们吃饭。
"挂断时解说台灯光恰好熄灭，空荡的走廊回荡着散场广播，他数着第七块地砖上的水渍，首到保洁推着工具车碾碎倒影。
温欣下班后便去赴约，手指悬在对话框上停顿几秒，最终切到外卖软件，给火锅店包间下单了一份红糖冰粉。
温欣推开包厢门时，顾瑾的声音混着牛油香扑面而来："快来！
锅底要烧干了——"翻滚的红汤蒸腾起白雾。
顾瑾正把毛肚放进温欣的油碟，镶着碎钻的甲片在热气里忽明忽暗。
"微博说…江煜要结婚了。
"初夏突然从辣锅里抢走最后一片肥牛，筷尖戳得瓷碗叮当响。
温欣把烫好的牛肉卷放进闺蜜碗里："我刷到热搜了。
"竹筷尖在香油里慢慢画着圈，"那个姑娘…"她夹起颤巍巍的脑花，"笑起来有单边酒窝呢。
"初夏突然伸手按住温欣的筷子。
"别夹脑花了，再吃真要变成恋爱脑。
"她压低声音，啤酒杯在桌沿磕出一声闷响，"说真的，你现在……还想着他？
"温欣的动作一顿。
油碟里的花椒正随着红油起伏，像极了当年冰粉上浮沉的山楂碎。
她缓缓抽回筷子："想有什么用？
他无名指上的戒圈印记，总不是我咬出来的。
"温欣看着红油里沉浮的花椒，突然想起高三傍晚，江煜翻墙给她买的红糖冰粉也是这样漂浮着山楂碎——当时他右手小指骨节还贴着创可贴，如今那里该戴着婚戒了。
温欣的指尖在玻璃杯上划出一道水痕。
火锅店的红光漫过桌沿，将冰淇淋融化的糖浆染成淡粉色。
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晚自习，江煜翻墙买来的红糖冰粉也是这样黏稠地淌在塑料碗里，那时他无名指上还贴着创可贴，如今却要戴上戒指了。
"当然喜欢过。
"她低头搅动瓷勺，冰碴碰撞声细碎如旧时光的残片，"可十七岁的月亮，早沉进他婚礼的香槟杯里了，不是吗？
"晚上温欣回到家后便疲惫地躺在了床上，月光流淌过老式胶片相机，取景框里十七岁的江煜正在篮板下回头。
温欣摩挲着机身贴纸——那是顾瑾用荧光笔画的歪扭星星，如今己褪成暧昧的鹅黄色。
照片中，她递矿泉水的手挡住了江煜的半张脸，只露出他被汗水浸透的额发，以及眼中比盛夏更灼热的光。
温欣推开窗，玉兰花瓣落在照片里江煜的残影上。
她忽然想起毕业那年教学楼后的树影。
少年把金牌塞进她掌心，金属贴住皮肤那一瞬，蝉鸣与心跳同时停滞。
如今那枚金牌应该和他婚戒躺在同一个丝绒盒里，而她终于读懂他当时欲言又止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