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力排众议
在他看来，当务之急是尽快止住这如同天河倒灌般的大水，任何可能拖延时间的方案都是不可接受的。
然而，姜莱并没有因为队长的呵斥而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泥水，目光坚定地迎向张猛：“张队，我知道时间紧急，但请您相信我！
总控制阀在三百米外的十字路口，从这里趟水过去，找到阀门井，再把锈死的阀门盘转动，最快也要十五到二十分钟！
这期间，得流失多少水？
更重要的是，一旦关闭总阀，整个城东片区，包括县医院在内，都会立刻全面停水！
如果医院手术室正在进行手术，或者有急救病人需要用水，这个责任谁来负？”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但在巨大的水声背景下，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
“而且，”姜莱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乎被水雾笼罩的爆裂口，语气更加凝重，“根据图纸，爆裂点五米范围内就有煤气主管道！
现在水流这么猛，冲刷力极强，万一导致路面进一步塌陷，损坏了煤气管道，引发泄漏甚至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必须尽快在最近的节点控制住水势，减小对周围管线的冲击！”
李明师傅在一旁听着，脸色也变得愈发凝重。
他虽然经验丰富，但对管网图纸的熟悉程度远不如姜莱这个科班出身、又肯下苦功的年轻人。
姜莱提到的煤气管道风险，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连锁事故，在水务系统并非没有先例。
张猛被姜莱这一连串的话顶得有些发愣。
他虽然性子急，但并非不讲道理。
姜莱提到的医院供水和煤气管道安全，确实是两个他刚才急切间忽略了的致命要害。
他看了一眼仍在疯狂喷涌的水柱，又看了一眼身边那些同样手足无措的抢修队员，心中的焦躁如同被这冰冷的泥水浇灌，又添了几分沉甸甸的压力。
“那你说怎么办？！”
张猛的语气依旧粗暴，但己不复刚才的全然否定，“你说附近有分段阀，在哪儿？
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去找？
找到了就能保证立刻关上？”
“根据图纸，从爆裂点往东，沿着纺织厂围墙大约七八十米的位置，应该有一个DN600的分段控制阀门井！”
姜莱立刻回答，语气中充满了自信，“那个阀门相对较新，是前几年片区管网改造时加装的，操作起来肯定比三百米外的总阀要容易得多！
只要能找到它，我有把握在五分钟内关闭！”
“七八十米？
五分钟？”
张猛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仍在犹豫。
这毕竟是在拿宝贵的抢险时间冒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消防车和救护车尖锐的警笛声，显然，事态的严重性己经引起了县里更高层面的关注。
几束更强的手电光柱也从外围晃了过来，似乎有领导干部正在赶赴现场。
时间不等人！
“张队！”
姜莱向前一步，几乎是恳求地说道，“请给我十分钟！
我带两个人去找那个分段阀！
如果十分钟内找不到或者关不上，我立刻回来，我们马上去关总阀，绝不耽误！
但请给我这个机会，这可能是目前最快、影响最小的办法了！”
张猛看着姜莱那双在昏暗灯光下异常明亮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专业自信和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执拗。
他咬了咬牙，猛地一跺脚，溅起一片泥水：“好！
老子就信你这大学生一次！
十分钟！
就十分钟！
小刘，小王，你们两个跟着姜莱去找！
其他人，跟我把发电机和水泵往高处挪，随时准备应对总阀那边的硬仗！”
“是！”
姜莱心中一喜，立刻应道。
小刘和小王是抢修队里另外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闻言也立刻打起精神。
“李师傅，您经验丰富，麻烦您在这里协助张队，随时注意爆裂口周围的情况，特别是地面有没有新的塌陷迹象！”
姜莱又对李明说道。
李明点了点头：“放心去吧，小姜！
这里有我！”
他知道，此刻多说无益，支持姜莱的行动才是最重要的。
得到张猛的许可，姜莱不再迟疑，转身对小刘和小王一挥手：“跟我来！
注意脚下！”
说完，他率先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没过小腿的积水，凭借着对管网图纸的记忆和对周围参照物的辨认，朝着纺织厂东侧围墙的方向摸去。
夜色深沉，只有远处应急探照灯和消防车顶灯射来的光线，在弥漫的水雾中投下晃动而模糊的光影。
脚下的积水冰冷刺骨，裹挟着泥沙和不知名的杂物，不时有尖锐的石子硌得脚底生疼。
水流的冲击力也比想象中要大，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小刘和小王紧紧跟在姜莱身后，他们手中各持一把大号的管钳扳手和一根撬棍，这是开启阀门井盖和操作阀门的必备工具。
“姜莱，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我怎么瞅着都一个样啊？”
小刘喘着粗气问道，他常年在抢修一线，对这一带也算熟悉，但印象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阀门井。
“没错！”
姜莱的语气异常肯定，“图纸上标得很清楚，就在纺织厂那排老旧仓库的尽头，靠近一个废弃的变电房。
我们得快点，时间不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拨开挡在面前的一丛被水淹没的灌木，目光锐利地在昏暗中搜寻着任何与阀门井相关的蛛丝马迹——比如微微凸起的井盖边缘，或者与其他地面颜色略有差异的方形或圆形区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远处爆管的轰鸣声依旧，张猛和队员们焦急等待的目光仿佛也穿透了夜幕，投射在他们三人身上。
每过一分钟，姜莱心中的压力就增大一分。
“找到了！
好像是这里！”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姜莱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隐约看到一块被淤泥半掩的方形水泥板，边缘似乎有金属的痕迹。
他心中一喜，连忙蹲下身，用手扒开覆盖在上面的泥沙和杂草。
很快，一个锈迹斑斑的铸铁井盖的轮廓便显露了出来！
井盖的尺寸和形状，与图纸上标注的分段阀门井完全吻合！
“快！
小刘，撬棍！”
姜莱兴奋地喊道。
小刘和小王也立刻围了上来，三人合力将撬棍的一端插入井盖的缝隙。
由于井盖常年未经开启，加上泥沙的淤积，显得异常沉重。
“一！
二！
三！
起！”
姜莱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和小刘、小王一起发力。
“嘎吱——”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井盖终于被撬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铁锈和潮湿泥土的特殊气味从井下散发出来。
三人不敢怠慢，轮流用撬棍将缝隙一点点扩大，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井盖彻底挪开，露出了下方黑洞洞的阀门井。
姜莱用手电筒往井下照了照，只见齐腰深的积水中，一个巨大的圆形阀门手轮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布满了锈迹和青苔。
“就是它！”
姜莱的心脏怦怦首跳，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张猛给的十分钟时限，还剩下不到三分钟！
“我下去！”
姜莱没有丝毫犹豫，将手电筒交给小刘，深吸一口气，抓住井口的边缘，便要往下跳。
“姜莱，小心点！
下面水深，还有淤泥！”
小王连忙提醒道。
姜莱点了点头，双脚稳稳地落入冰冷的井水中，积水瞬间淹没到他的大腿。
他摸索着找到了那个巨大的阀门手轮，入手冰凉而粗糙。
“扳手！”
他朝井上喊道。
小王迅速将那把大号的管钳扳手递了下去。
姜莱接过扳手，调整好角度，将其牢牢卡在阀门手轮的辐条上。
他双腿在泥泞的井底站稳，双臂肌肉贲张，调动起全身的力气，猛地开始旋转！
“咯——吱——”阀门手轮发出令人牙酸的滞涩声响，仿佛一头沉睡多年的巨兽被强行唤醒。
它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便再也转不动分毫。
显然，这个常年深埋地下的阀门，其锈蚀程度远超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