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云攥着半截铅笔,就着煤油灯在作业本上写字,灯芯爆开的火花在土坯墙上投出巨人般的影子。
糊窗户的化肥袋被山风掀起一角,裹着青草味的夜气钻进来,吹散了本子上的算术公式。
"姐,我饿。
"八岁的春燕从补丁摞补丁的棉被里探出头,枯黄的头发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
秀云摸出书包里用作业纸包着的半块烤红薯,这是中午食堂开饭时,她趁张师傅转身添柴,从灶膛灰里扒拉出来的。
里屋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是从父亲李建国肺叶里硬扯出来的。
秀云数着咳嗽的次数,当第七声带着铁锈味的闷响传来时,她摸黑钻进灶房。
陶罐底还沉着些药渣,那是前天花三毛钱从赤脚医生那儿抓的枇杷叶。
月光漫过门槛时,二弟文浩的解放鞋尖正在往下滴水。
这个十二岁的男孩刚替王屠户家放了半个月羊,脚趾从鞋头的破洞里探出来,冻得紫里透青。
"明天考试..."他往手心里哈着热气,"老师说要用2B铅笔涂卡。
"秀云没说话,把煨在灶灰里的半碗糊糊推过去。
鸡叫头遍,秀云摸到了墙角的竹篓。
三把新采的柴胡用草绳扎得整整齐齐,叶片上还凝着夜露。
这是她连续五天摸黑去鹰嘴崖采的,右手虎口留着道结痂的伤口——三天前被毒蝎草划的。
山雾浓得能拧出水来,露水打湿的裤脚渐渐冻成硬壳。
秀云抓着岩缝往上攀,指甲缝里嵌满青苔。
碎石突然从脚下簌簌滚落,她整个人吊在野酸枣树上,掌心立刻沁出血珠。
崖下的猫头鹰叫得凄厉,她忽然想起上个月邻村采药人摔烂的尸首。
药铺王掌柜的算盘珠子响到第三遍,玻璃柜里的英雄钢笔在晨光中泛着蓝光。
"女娃子不要命了?
"老头捏着柴胡对着日头照,"这品相顶多三块五。
"秀云盯着钢笔笔帽上的金色五角星,那是全班第一名才有的奖品。
回程的山路上,她反复数着兜里的纸币:三块五毛钱,够买七支铅笔和两本算术本。
经过村口小卖部时,红糖的香气勾住了她的脚——母亲咳了半个月,该补补气血了。
"这不是李家大姑娘么?
"老板娘嗑着瓜子倚在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