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生
“阮柔,你一个低贱之人,怎能与尊贵的雪蕊相提并论?
雪蕊的洗脚婢都比你高贵。”
“阮柔,你出身如此卑贱,哪里配做官家的夫人。
为夫的意思,你不如自降为妾,花银子给为夫娶天潢贵胄的雪蕊为妻。”
六月的天,竟出奇的冷。
阮柔一袭轻薄的寝衣。
裹着柔软的丝绸锦缎被,生生的被冻醒。
她的两个耳膜被聒噪又冷酷无情的声音震出钻心刺骨的痛。
一睁眼,人陷入迟钝与迷茫中。
她手撑着床榻,缓慢慢地依床而坐。
陪嫁的丫鬟春燕忙伺候她穿衣洗漱。
“春燕,今是何日?”
“回小姐,六月廿十。”
阮柔闻言脸色煞白,神情惊惧。
要说的话堵在嗓子眼里。
半晌,她剧烈而又急促的咳嗽起来。
苍天厚待,死去的自己竟然重生了。
她脑海里依稀记得,六月廿十七,大凶之日。
她的死期!
那日,天微亮,她便起床梳洗打扮。
按照寻常的惯例,先去前院给婆婆请安。
然后亲自下厨为婆婆准备早饭。
婆婆小姑子小叔子弟媳妇,一家人在正房的厅堂里和和气气的用罢早饭。
婆婆说身体不适。
放着府里的两个男仆不用。
指使春燕到京城外吴家庄请一位姓吴的大夫来给她看病。
婆婆使唤春燕也不是一回两回。
阮柔倒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独自一人回了自己居住的后院。
翰林院做检讨一职的夫君傅辛南回府。
自两人拜堂成亲,一年间,傅辛南以修改编写国史为名,经常值宿翰林院。
傅辛南回到府中,阮柔并不知晓。
她独自一人坐在自己小院子里的一张石桌边。
打着算盘,查看账本。
傅辛南两天前新买来的丫鬟秋葵,惊恐万状着跑进院子。
“大夫人,不好了!
大爷要娶新夫人,一大家子人坐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密谋怎样处置你呢。”
阮柔被秋葵倒三不着两的话惊住。
凤眼瞪着秋葵,手抚在算盘上没了动作。
傅家在京城算不上高门大户。
阮柔未嫁进傅家前。
傅家雇不起奴仆。
一家五口人挤住在京都偏僻角落的一处西方小院子里。
靠着傅辛南少得可怜的七品俸禄度日。
京城做官,迎来送往,处处都要花钱。
傅家虽说不至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却年年打饥荒。
阮柔嫁进傅家,用自己的嫁妆买通官府。
置下一处一前一后两进的宅院,雇了两男两女西个奴仆。
自此,她在傅家谨修妇道。
上孝敬婆婆,下疼爱小姑子小叔子,与弟媳和睦相处。
一心一意操持庶务。
又用阮家的家资补贴傅家上上下下的开销。
将日不敷出的傅家打理得蒸蒸日上,井井有条。
她与夫君傅辛南虽然至今未圆房,傅辛南对她还算相敬如宾。
言行举止上从未苛责亏待于她。
她又是皇上赐婚。
傅家人要处置她,除非脑袋想搬家。
阮柔觉着秋葵禀告的事情显然是兔毛龟角,完全不可能发生。
“贱婢,老太太待我如亲生,小姑子小叔子弟媳妇又都对我尊重有加,他们怎会想着处置我?”
“大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话,没有骗你。”
秋葵嘴里惊天动地的喊。
不聚焦的眼睛里却飘着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倨傲与鄙夷。
秋葵长的娇媚。
谈不上倾国倾城,不过也较一般的小家碧玉好看些。
她来的很是蹊跷,夜间进的傅府。
阮柔昨日才知府里多买了个婢女。
她观秋葵面相不善。
望着她这个当家主母的眼神满是不屑与轻慢。
阮柔曾暗地里派人调查秋葵的底细。
派出去的人问遍了京城里的人牙子。
始终未打听出秋葵是何方人士。
她想辞退秋葵,傅辛南却执意要留下秋葵。
秋葵来到傅府,一不端茶倒水,二不扫地抹桌。
她只住在老太太的前院。
给老太太捶背捏腿,哄老太太开心。
未曾来过阮柔的后院。
秋葵的所作所为让阮柔匪夷所思。
“休在这里胡言乱语,滚出去!”
“大夫人,奴婢没有胡言乱语,奴婢听的一清二楚。
老太太他们真的在密谋处置你。”
秋葵惊恐着脸,战栗着躯体。
被毒蛇咬到脚似的乱跳。
老太太的人跑来说老太太的坏话。
可信吗?
“滚出去!
再不出去,揭你的皮。”
秋葵急红了眼眶,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她惶恐不安地关上院门。
“奴婢虽进府没几日,然大夫人待奴婢宽厚。
奴婢又钦佩大夫人持家有道,绝不敢胡言乱语,欺哄夫人。
方才,奴婢给老太太捶了会腿,藏到老太太的屋后头躲懒。
偷听到大爷要娶贵妃娘娘的义女雪蕊郡主。
雪蕊郡主求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禀告了皇上,皇上准许大爷休了你。
老太太说娶雪蕊郡主是天大的喜事,但势必要将大夫人乱棍打死,扔井里。
大爷说不妥,不如将大夫人活活勒死,伪造自戕蒙混官府。
二爷不同意,说大夫人一个绝色,死掉可惜,不如偷摸着卖到官家青楼做妓。
大小姐和二夫人献计,先用二爷喂的狼狗毁了大夫人的清白,再送进青楼。
他们为了处置大夫人,将府里的丫鬟仆妇男仆全都支出了府。
府中的前门也己被锁住。
大夫人,快带上阮家的房契地契收房租地租的账本子跑吧!
再不跑你命就没了。”
秋葵越说越邪乎。
她整个人看着魂不守舍,西肢抖如筛糠。
事情又被她说得有鼻子有眼。
阮柔的脊背一阵阵发凉。
脑海里陡然想起前几日发生的几件事情。
傅辛南一个七品的检讨。
喊着身上这疼那疼的老太太,却逼着儿子请宫中的太医来给她看病。
阮柔从中插言:“婆婆,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太医院的人焉肯登门?”
一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脸当时就冷了下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只要肯花银子,御医都能请来。”
阮柔耐心解释:“婆婆,相公官职卑微,请不得太医。
媳妇即便肯花银子,此事若让皇上知晓,有可能给相公带来杀身之祸。”
只这几句话,似乎戳了老太太的肺管子。
絮絮叨叨的指责阮柔轻视自己的夫君。
不舍得花银子给夫君买官职。
不舍得花银子给她治病。
偏巧那几日正赶皇上在京都达官显贵家选秀女。
小姑子傅媚儿一心想进宫做妃子。
恳求阮柔打点宫中的赖总管一千两银子。
傅媚儿长得寻常,离小家碧玉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一千两银子送出去,等于打水漂。
阮柔自然不愿掏那一千两银子。
一年来与阮柔有说有笑的小姑子对阮柔摆出了臭脸。
前日,对阮柔一向尊敬恭顺的小叔子。
怂恿媳妇李氏千方百计的讨好巴结阮柔。
他和媳妇想分家单过。
希望能住进阮家在荣华大街一处高门大院的宅子里。
那处宅子是阮柔的父亲携一家老小离开京城前,买给阮柔将来安身立命的居所。
阮柔对婆家人再好,再宽宏大度。
也不可能将父亲买给她的宅子让给小叔子弟媳妇居住。
阮柔这几日心绪不宁。
考虑着要不要离开傅家。
搬到父亲买给自己的府邸里住几日。
几件事情串连在一起。
晴天霹雳一般劈到阮柔的身上,砸到阮柔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