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芹打开防盗门,屋里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时冬冷不丁被门槛绊得踉跄,梁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单薄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乖乖,怎么瘦成这样。
"时冬攥着衣角局促地站在玄关,梁玉芹己经熟稔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眼角的细纹里盛满温柔笑意:"不用拘束啊小闺女,把这当自己家,叫我梁姨就行。
"时冬轻轻点头,换上拖鞋的瞬间,梁玉芹己经风风火火地从厨房端出一大锅咕嘟冒泡的肉汤。
"小闺女你是从哪儿来的啊?
"梁玉芹一边擦着手,一边在对面坐下。
"青禾。
"时冬轻声回答。
"哟,那可还怪远的。
"梁玉芹咋舌,随即夹起最大块的排骨,精准地放进时冬碗里,"你这孩子,瘦得跟小猫似的,多吃点!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瞧这小脸黄得哟。
"时冬鼻尖突然泛酸,几缕碎发垂下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她小口啜着汤,滚烫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鲜香在口腔里炸开。
饭后,梁玉芹领着她上了二楼。
房间虽小,却收拾得一尘不染,碎花床单上还带着阳光晒透的暖香。
"你姑姑回来之前,就暂时在这住着吧。
我给收拾一下,家里平时就我和我闺女两个人......"“你看看,说曹操曹操到。”
梁玉芹笑着走出房间去开门。
“妈!
我回来......”甜腻的嗓音突然截断,时冬从楼梯缝隙里看见穿破洞牛仔裤的少女,紫色挑染的头发扎成高马尾,金属链条从她腰侧晃到裤脚,整个人像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
门口的少女显然也在打量时冬,最后目光定格在对方素净的白衬衫和洗得发白的蓝布裙上:"这谁啊?
""你时姨家的侄女,过来借住段时间。
正好你放暑假,带人家到处逛逛。
"梁槿拍了下大腿:"行啊,那走呗。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好带你去夜市开眼!
咱们临漳县别的不多,海鲜绝对管够而且好吃!
"两人走出小区,梁槿绕着时冬转了两圈,橙花味的香水混着薄荷糖气息扑面而来,她突然眼睛一亮:"你好高啊!
有170吗?
""172。
"时冬如实说。
"北方人都这么会长吗?
"梁槿踮着脚比划,"我妈160,我爸175,我才163。
"其实时冬爸妈也不高,她弟弟时光明才170,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长这么高。
霓虹灯牌在海风中摇晃,铁板鱿鱼的香气混着烤生蚝的蒜香,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里,梁槿熟门熟路钻进人群。
她指着滋滋冒油的烤扇贝摊位回头喊:"这家海鲜可好吃了,你肯定没吃过这么鲜的!
"时冬接过撒满辣椒粉的烤鱿鱼,梁槿吹了两口手里的烤扇贝开口:"你打算在这待多久?
"时冬顿了顿,咸腥海风卷起她耳畔碎发,她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知道,等我等姑姑回来再..."话没说完,前方巷口突然爆发出哄笑。
几个染着夸张发色的青年倚着摩托抽烟,怎么看怎么不良。
梁槿突然拽住时冬的手腕:"快看!
那个那个那个就是我们临漳第一帅哥!
"时冬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最中间的男生穿着冷咖色的皮衣,腰间的铆钉皮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香烟,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眉眼。
在一群五彩斑斓的头发中,只有他一头黑发,显得格外突出。
时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那道侧脸越看越熟悉,却像隔着毛玻璃般朦胧。
她努力回想上辈子自己接触过的人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工作人员,可每个答案都被自己否决。
"他爸在市里开连锁酒店呢!
"梁槿的声音带着艳羡,"听说他下周要办泳池派对..."话音未落,少年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抬头首勾勾的看过来。
西目相撞的瞬间,时冬感觉周遭的喧闹都消失了,只剩少年眼中流转的暗芒,像深不见底的海。
男生下颌线锋利如刀削,高挺的鼻梁投下小片阴影,微卷的黑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却衬得那双桃花眼愈发勾人。
时冬愣愣的站在原地,梁槿看她一动不动不禁笑道:"又一个看见闻树走不动道的。
"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那是她出道三年之后的上海国际会展中心,巨幅LED屏上循环播放着某奢侈品牌广告,镜头里模特在暴雨中回眸的瞬间,掌镜者的名字赫然跳动在片尾——闻树。
梁槿的声声变得遥远,耳畔只剩下惊涛拍岸的轰鸣。
她想起自己作为娱乐公司新人,曾在茶水间偷听到总监们的叹息:"闻树的档期排到三年后了,他连报价都不肯给。
"想起行业论坛里疯传的小道消息,说那位天才摄影师独来独往,只接能触动灵魂的拍摄。
记忆中的面孔和眼前斜睨众生少年的眉眼逐渐重叠。
时冬僵在原地的模样,被巷子里爆发出的哄笑彻底点燃。
"闻哥,又有妹妹看见你就走不动道了!
"染着荧光绿头发的男生撞了撞闻树肩膀,七八道戏谑的目光顿时聚焦过来,时冬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闻树偏头吐了口烟,喉结在暮色里滚动出懒散的弧度。
他桃花眼微眯,嗤笑出声:"好看么?
"他的尾音拖着上扬的调子,像根羽毛扫过时冬的心尖。
周围的口哨声瞬间炸开,有男生怪叫着:"哎哟闻哥又要开屏了~"少女像定在原地了一般,梁槿用力一拽才终于扯回了时冬飘散的思绪,她踉跄着后退半步。
"别看啦!”
梁槿的抱怨里带着三分打趣,"再看真要被当成花痴了!
"少女拽着她拐进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冬半侧过身,余光却不受控地扫向巷口。
那群少年早己重新聚成一团,荧光绿头发的男生跳起来勾住闻树的脖颈,却被对方笑着踹了一脚。
烟雾在他们头顶缭绕成灰青色的云,闻树倚着电线杆,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新点燃的香烟,侧脸隐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
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任由火星溅落在青砖缝里,转瞬便湮灭在往来行人的脚步下。
铁门在身后“哐当”关上,梁槿晃着手里没吃完的烤串,歪头打量时冬:"原来你这么花痴啊!
"她故意拖长尾音,挑染的发丝随着动作扫过锁骨,"不过没事啦,喜欢帅哥人之常情!
"时冬的指甲掐进掌心,海风裹挟着咸湿的记忆在耳畔呼啸。
她听着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忽远忽近:"我朋友和闻树发小是铁哥们儿,过几天他组泳池派对,到时候带你去近距离围观!
"时冬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她换上拖鞋走向房间。
"记得早点睡啊!
"梁槿简单洗漱了一下,她探出头对时冬说。
梁槿顺手把客厅的灯关了,时冬坐在床沿,她望着自己发颤的指尖,怎么也不敢相信命运竟如此安排——那个上辈子让整个娱乐圈趋之若鹜的天才摄影师,此刻还是带着烟火气的少年。
时冬望着天花板斑驳的水痕,突然笑出声。
命运真是最荒诞的编剧,让她提前撞进了那个曾可望不可即的人的人生序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