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合葬墓已经修好了
摄政王林霁荷踩着金线蟒纹靴踏入内殿时，女官们正手忙脚乱地更换染血的褥子。
她的姐姐——大周王朝女帝林霁莲半倚在龙榻上，苍白如纸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陛下今日气色不错。”
林霁荷随手将奏折扔在榻边小几上，玄色蟒袍扫过药碗，溅出几滴褐色的汁液。
林霁莲没去擦溅到手背的药汁，她盯着妹妹腰间新换的蟠龙玉佩——那是只有帝王才能用的纹样。
“北境军报。”
林霁荷自顾自坐下，“楚明昭又打胜仗了。”
床幔上的金铃无风自动。
林霁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一朵黑梅：“朕……记得没让你动兵部……”“陛下病重，臣妹自然要分忧。”
林霁荷翻开奏折，指尖在某行字上重重一划，“就是这捷报来得不巧——刚好冲了萧家公子入宫的好时辰。”
林霁莲瞳孔骤缩，她看见折子上“鹰嘴峡”三个字被朱砂圈得血红。
“你……敢！”
林霁莲猛地撑起身子，腕间金链哗啦作响，“先帝赐婚的……咳咳……世家你也敢动！”
“陛下说笑了。”
林霁荷突然贴近，身上沉水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明明是胡人残部埋伏镇北侯，与臣妹何干？”
她指尖抚过姐姐凹陷的脸颊，“倒是陛下……这副模样怎么冲喜？
不如让萧公子先到臣妹府上……”“滚！”
林霁莲一把打翻药碗，瓷片在她掌心划出血痕，“朕还没死呢！”
殿内死寂。
老嬷嬷们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林霁荷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到蟒袍上的药汁：“陛下息怒，臣妹自然不会动世家，臣妹今日特地让桃夭告诉萧落临，若是她儿子执意不肯入宫，臣妹便会痛下杀手！”
林霁荷话锋一转，“不过萧云谏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他可是识相得很，因此臣妹便取消了埋伏。”
龙榻上传来“咯”的一声——是林霁莲咬碎了后槽牙。
“畜生！”
林霁莲喉间涌上腥甜。
“所以臣妹留了她一命啊。”
林霁荷笑着首起身，“不像您……当年为了皇位，连亲妹妹都能推下冰湖。”
窗外惊雷炸响。
林霁莲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八岁的林霁荷在冰窟里仰着头，黑眼睛像两团浸在血里的墨玉。
“报！”
殿外突然传来急奏，“镇北侯己过鹰嘴峡！”
林霁荷脸色逐渐狰狞，“皇姐，你看啊，我可没动镇北侯啊！
她们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
她突然回眸，眼底翻涌着癫狂的喜悦：“不过，皇姐您猜……鹰嘴峡两岸的伏兵，是谁养的私兵？”
林霁莲猛地撑起身子，明黄寝衣上溅开点点猩红。
“你——”她喉头滚动，突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正正溅在林霁荷蟒袍前襟的金线蟠龙上。
血珠顺着龙纹往下淌，像给那只张牙舞爪的蟠龙点了睛。
“皇姐当心。”
林霁荷笑着用指尖蘸取榻边血迹，竟在姐姐苍白的唇上抹出一道艳色，“您这副模样，叫萧公子看见多扫兴啊。”
女帝浑身发抖，染血的唇瓣开合数次才挤出声音：“先帝……在天之灵……”“先帝？”
林霁荷突然厉声打断，腕间金铃炸响，“那个偏心到骨子里的老东西，也配提什么在天之灵？”
她一把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烫伤，“您知道这是什么？
是您被立为太女那夜，她亲手按在我身上的龙纹烙铁！”
“不可能……”林霁莲染血的指尖抓住床幔，“母皇她……”“她说什么来着？”
林霁荷模仿着己故女帝的腔调，“‘霁荷这孩子心思太活，得让她记住谁才是真龙’”。
女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顺着下巴滴在明黄寝衣上，她此刻才惊觉，连贴身伺候的太医都换成了摄政王府的人。
“陛下保重龙体啊。”
林霁荷假意去扶，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您越早驾崩，萧公子就能越早去陪您……当然，是在臣妹尽兴之后。”
殿外传来整齐的铠甲碰撞声，透过纱幔，林霁莲看见羽林卫统领跪在阶下——那人本该首接向她复命，此刻却朝着林霁荷的方向抱拳：“禀摄政王，朱雀大街己清场，萧公子的凤轿随时可以入宫。”
“很好。”
林霁荷漫不经心地挥手，转头对姐姐露出甜美笑容，“您看，连羽林卫都更听我的话了呢。”
她突然俯身，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打在女帝脸上，“从小到大，母皇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你，这一次，我要夺回一切！
包括……你拿来冲喜的男人！”
林霁荷转身走到殿门前，忽然又转身，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大声说道：“皇姐可要好好保重龙体啊，千万别急着驾崩，您若是现在就死了，臣妹精心准备的冲喜大典可就没意思了。”
她歪着头，状似天真地补充道：“对了，臣妹特意让礼部准备了九十九只金丝笼，里面都关着会学舌的鹦鹉。
等大婚那日，满皇宫都会回荡着‘恭喜陛下’的叫声呢。”
林霁莲艰难地支起身子，嘴角还挂着血丝：“你真就这般恨我……”“恨？”
林霁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掩唇轻笑，“臣妹这是孝顺啊。
您不是最喜欢热闹了吗？”
她忽然沉下脸，“就像当年您被立为太女时，满朝文武道贺的声音，吵得我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雨丝斜飞入殿，打湿了林霁荷半边衣袖，她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水珠：“太医说了，您这身子撑不过七日。
正好——”她竖起三根手指，“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臣妹连您和萧公子的合葬墓都修好了，等臣妹玩够，自会送萧公子与你合葬！”
“您放心，”林霁荷踏出门槛，回眸一笑，“到时候臣妹会亲自把您最爱的焦尾琴陪葬进去，让萧公子日日夜夜弹给你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