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缩在周老九的摊位里，借着昏黄的灯泡，反复摩挲着一块布满青苔的原石。
这是块来自会卡场口的料子，表皮缠绕着数道深褐色蟒带，如同盘踞的巨蟒。
“别光用手摸，用眼睛看。”
周老九从搪瓷缸里捞出半片柠檬，丢进茶水里，“蟒带是翡翠的血脉，每条纹路都藏着秘密。”
老人指着蟒带凸起的部分，“你看这鼓包，像不像龙脊？
这种蟒带下面，极有可能藏着高绿。”
陈青山赶紧掏出笔记本，详细记录蟒带的走向、颜色深浅和颗粒粗细。
自从上次刀疤刘的事之后，他越发谨慎，白天练擦窗，夜里就躲在租住的阁楼里，对着《玉石场口图鉴》反复研究。
此刻笔记本上，己经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场口的特征和鉴别方法。
暴雨稍歇，夜市里渐渐热闹起来。
阿玉撑着油纸伞跑来，发梢还挂着水珠：“陈哥，姐告早市那边有人赌垮了一块大石头，闹得可凶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几个满脸怒气的男人抬着半块裂成数瓣的原石，从摊位前经过。
“黑心奸商！
说什么老坑玻璃种，全是骗人的！”
为首的男人一脚踢翻路边的水桶，水花溅湿了陈青山的裤脚。
周老九皱眉，往地上吐了口痰：“这种人，十赌九输，怨不得别人。”
陈青山却盯着那块破碎的原石出神。
石头断面处，几条白色的绺裂如同蛛网般蔓延。
他突然想起图鉴里的记载：“蟒带遇绺裂，十有九垮。”
若是自己当时在场，或许能看出端倪。
正想着，阿玉拽了拽他的衣袖：“那边有个缅甸人，带了块奇怪的料子，好多人围着看。”
陈青山跟着她挤过人群，只见一个头戴纱笼的老者，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块黑乎乎的石头。
“这是莫湾基场口的黑乌沙！”
人群中有人惊呼。
陈青山定睛细看，石头表皮布满蜡壳，隐约可见几条灰白色蟒带纵横交错。
老者用缅语说着什么，阿玉在一旁翻译：“他说这是从矿上刚挖出来的，保证有高货。”
周老九不知何时也挤了过来，他眯着眼观察片刻，突然拉着陈青山后退几步：“别看了，这石头有问题。”
陈青山不解：“师父，那蟒带......”“假的！”
周老九压低声音，“你看蟒带边缘，颜色过渡不自然，分明是人工染色。
现在有些黑心商人，专门用化学药剂浸泡石头，伪造蟒带和松花。”
陈青山恍然大悟，再仔细看时，果然发现蟒带表面有细微的酸蚀纹。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原来有个买家不信邪，当场买下石头切开，里面只有灰白的石芯。
“看到了吧？”
周老九拍了拍他的肩膀，“赌石这行，水太深。
眼力再好，也要提防人心险恶。”
老人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边角料，“这是给你的练习石，今晚回去，仔细研究蟒带和裂绺的关系。”
深夜，陈青山点着煤油灯，在阁楼里反复观察那些边角料。
每块石头上，都有不同形态的蟒带和裂绺。
他用铅笔在纸上画出纹路走向，对比图鉴上的描述，渐渐总结出规律：蟒带遇平首绺裂，风险较小；若遇杂乱网状绺裂，则垮的几率极大。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
陈青山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笔记本塞进枕头下。
他知道，在这个充满诱惑与陷阱的翡翠江湖里，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
而那些藏在蟒带深处的秘密，正是他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