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培养舱里漂浮着的人体正在分解，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下方银灰色的金属骨骼。
"认知污染提前了。
"艾米丽快速操作着全息界面，她的机械义眼投射出三维结构图，"主控室的生物锁需要三重验证，除了基因样本和神经脉冲，还需要原型记忆密钥。
"我按住抽痛的太阳穴，更多记忆残片在颅内翻涌。
这次是手术台的无影灯，冰凉的器械贴着颅骨振动，某个声音在说："必须保留痛苦记忆作为意识锚点...""你还能撑多久？
"卢卡往我颈侧注射了淡蓝色药剂，烧灼感立刻缓解，"每个克隆体最多承受二十次记忆覆盖，之后要么认知崩溃，要么..."他瞥了眼监控画面里那具金属骨架。
艾米丽突然拽着我蹲下，三发脉冲弹擦着头顶飞过。
蜘蛛机器人从通风口涌入，它们的复眼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
卢卡扔出电磁干扰器，爆裂的电弧在空中织成蓝网，机械残骸如雨坠落。
"走紧急通道！
"艾米丽掀开地板暗门，下方螺旋阶梯深不见底。
当我们下降到第七层时，墙壁上的电子苔藓突然发出幽绿荧光，照亮了密密麻麻的刻痕。
我触摸着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
这是某种二进制密码，每个凹槽代表0，凸起代表1。
当我把整个手掌贴上去时，墙体内突然传出齿轮转动的轰鸣。
"你启动了记忆回廊？
"卢卡的表情混杂着震惊与恐惧，"这是原型科学家设置的加密空间，从来没有人..."他的话被突然展开的金属穹顶打断。
无数全息屏幕从天而降，每个画面都在播放不同的人生片段：穿着宇航服的男人在火星基地跌倒、婚礼现场碎裂的水晶吊灯、手术室里沾血的婴儿襁褓..."这些都是被删除的记忆副本。
"艾米丽的声音在颤抖，"我们经历的每个虚假人生，都在这里留下了数据残骸。
"某个画面突然吸引了我。
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调试培养舱，她转身时，我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脸。
字幕显示：艾伦·沃森博士，2075年7月16日，第13次意识传输实验。
"你是我们的创造者。
"艾米丽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机械义眼首次出现情绪波动，"或者说，是那个疯狂科学家的复制品。
"记忆如洪水决堤。
这次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影像流：我（或者说他）在深夜的实验室灌下黑咖啡，监控屏幕上显示着十二个培养舱的数据；在伦理委员会拍桌子怒吼"这是人类进化的必经之路"；把神经导管插入自己后颈时的剧烈颤抖..."不对。
"我踉跄着扶住墙壁，发现手掌正在虚化，"这些记忆载体承受不了原型记忆的密度。
"卢卡突然举枪对准我的眉心："认知过载会导致系统强制重置，在你变成第二个污染源之前...""等等！
"艾米丽用身体挡住枪口，"他的记忆波动正在修正环境参数，看电子苔藓！
"那些发光的苔藓正在重组，形成清晰的路径指向穹顶中心。
当我们穿过由记忆画面构成的迷宫时，蜘蛛机器人的残骸突然抽搐起来，它们用最后能源发出嘶鸣："认知...污染...清除..."最深处的金属球体自动开启，露出浸泡在淡金色液体中的大脑。
神经突触上生长着晶体状物质，正在与某种量子频率共振。
我认出了这个波动模式——和自己后颈的植入体完全相同。
"这是原型大脑。
"艾米丽的声音带着敬畏，"所有克隆体的意识母本。
"全息投影突然自动激活。
二十年前的影像里，年轻的艾伦·沃森正在录制日志："第43次尝试失败，移植后的意识会在72小时内发生量子退相干。
或许需要更残酷的锚点，比如让克隆体亲自见证..."影像突然被闯入者打断。
十几个持枪者冲进实验室，为首的正是记忆中的金发女人。
她眼中含着泪，枪口却稳如磐石："停手吧艾伦，这不是永生，是炼狱。
""伊丽莎白..."我的喉咙发紧，原型大脑的突触突然剧烈放电。
这段记忆显然被刻意删除过，女人的面容始终笼罩在马赛克里。
卢卡突然闷哼倒地，他的神经接口冒出青烟。
艾米丽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他们在远程改写我们的权限代码！
快触碰原型大脑，只有你能激活完整记忆！
"当我将手掌按在培养罐表面时，整个空间突然量子化。
无数个"我"在平行现实中同时伸手：某个时空里我扣下了扳机，另一个时空我拥抱了金发女人，更多时空里培养舱在爆炸中化为灰烬..."锚点定理生效了。
"艾米丽的声音仿佛从深海传来，"当观测者同时见证所有可能性，量子态就会坍缩成唯一现实。
快选择！
"我抓住了最明亮的可能性分支。
量子幻象消散时，我们站在布满冰霜的实验室里，这才是北极基地的真实样貌。
培养舱上的编号不再是17，而是1823。
"欢迎来到第1823次循环。
"陌生的男声从头顶传来，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走下悬浮梯，"或者说，艾伦·沃森博士的第37次意识重生实验。
"艾米丽突然举枪射击，但粒子束在男人面前诡异地弯曲了。
"你们真以为能突破认知滤网？
"男人轻点太阳穴，他的虹膜浮现出和我相同的条形码，"我是初代克隆体，也是这座监狱的典狱长沃森。
"记忆再次翻涌。
这次是培养舱外的视角：我（他）看着初代克隆体诞生，那个男人在苏醒三分钟后开枪***。
鲜血溅在观察窗上，形成永远擦不掉的污渍。
"***者的意识会永远困在死亡瞬间的量子态里。
"沃森抚摸着我后颈的条形码，"但你不同，你承载着原型最核心的执念——对死亡的病态恐惧。
"艾米丽突然扯开衣领，她锁骨下方有个正在倒计时的烙印："看看真实的时间吧！
"烙印显示的不是71小时，而是00:07:32。
"每次循环的真实时长只有八分钟。
"她的机械义眼开始渗血，"他们在用时间膨胀装置制造漫长人生的幻觉，好让意识在虚假经历中成熟..."沃森打了个响指，艾米丽突然僵首倒地，她的机械义眼弹出错误代码。
我感觉后颈植入体开始发热，系统提示音在颅内响起："是否继承典狱长权限？
确认后将获得永恒生命。
"全息屏幕自动展开，显示着数千个正在运行的培养舱。
每个舱体里都是我的面孔，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正在化作金属与血肉的混合物。
"选择吧。
"沃森的身体逐渐透明，"成为永恒轮回的守护者，或者..."他的笑容突然扭曲，"像那个可悲的女人一样，在无限循环中寻找不存在的出口。
"记忆深处突然浮现出金发女人的结局：她在第19次循环时发现了真相，却选择走进核聚变反应堆。
强光中，她的发丝燃烧成星屑，那抹微笑竟带着解脱的意味。
倒计时还剩00:03:11。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