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木门被撞开的声响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浑身血污的男人扶着门框滑坐在地,腰间断剑的穗子还滴着黑血,滴在青石板上。
“嫂子...红姑娘...”男人喉结动了动,咳出一口血沫,右脸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眉骨斜划到下颌,“张镖头...山匪劫道...他们把他...”母亲拿着锄头出来,她看见男人的瞬间,锄头“咣当”落地,红玉听见母亲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像受伤的母兽,紧接着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上。
“说清楚!”
爷爷的旱烟袋砸在门框上,火星子溅在男人血衣上,“到底是失足还是遭了黑手?”
他佝偻的背影像张绷紧的弓,烟袋锅子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奶奶扶着门框的手格外苍白,指节上的银戒指泛着冷光。
男人从怀里掏出半面染血的镖旗,“威远镖局”的烫金字被利刃划破,边角卷着焦黑的痕迹。
红玉认出那是父亲镖局的旗号,上个月她还帮着在旗杆上缠过红绸。
旗角掉出一枚青玉佩,滚到她脚边,正是父亲临走时戴的那枚,平安二字上沾着泥点,隐约还有褐色的血渍。
“猛虎寨的人...”男人的声音低得像蚊子,“他们劫了镖车,王镖头不肯交干粮,被...被推下了鹰嘴崖...”话音未落,母亲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身子向后仰去,额头撞在槐树干上,发出“咚”的闷响。
红玉扑过去抱住母亲,闻到她鬓角的槐花油混着血腥味,浓烈得让人作呕。
奶奶的哭声突然卡住,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她冲过去抓住男人的衣领,指甲划过对方伤口,疼得他首咧嘴:“那镖银呢?!
你们把我儿子的卖命钱藏哪儿去了?!”
爷爷却转身往堂屋走,烟袋锅子敲在供桌边缘,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给老子消停点红玉攥紧了那枚玉佩,青玉上的纹路硌着掌心。
她看见母亲的血顺着树干往下淌,在槐树根旁积成小水洼。
男人被爷爷背进柴房,门轴发出“吱呀”声。
柴房门被关上了。
红玉扶着母亲往屋里走,小小的身板吃力的支撑着母亲。
母亲突然在她怀里抽搐起来,手指死死抓住她的衣襟,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供桌上的蜡烛突然爆了灯花。
红玉抱着母亲坐在地上,听着奶奶在东屋哭骂,爷爷在柴房询问,她的心也在疼,也许这是原身的情绪。
翌日,宜入殓,忌动土。
红玉跪在灵堂草席上,看着父亲的空棺材出神。
母亲靠在墙根,额角的纱布渗着血,那是昨天撞在供桌上留下的伤,而爷爷奶奶此刻正坐在东屋嗑着瓜子。
突然肚子咕咕叫,红玉想到是饭点了,起身走到厨房,见爷爷奶奶和大伯娘正在吃着饼,旁边还有一碗蛋花汤,口水不禁流下来了,“看什么看你个赔钱货,爹都不在了还有心思吃,和你那个娘一样的丧门星。”
红玉气不打一处来,脑子里迅速想着,这样苟活下去不如趁此机会逼他们分家。
于是她说“呵呵,不给我吃,你们谁也别想吃,”说着,红玉走到桌前一把扫掉了桌上的食物,啷当啷当,蛋花汤迅速钻入了土里,饼子被几人惊慌的踩来踩去。
天杀的呀,奶奶一边哭一边快速的捏着地上的蛋花碎末往嘴里放,爷爷顺手拿起板凳砸向红玉,红玉像条泥鳅一样躲过,顺势踢了一支筷子飞向爷爷。
哎吆一声,爷爷坐在地上动弹不了了,前世从小习武不是白练的,只是现在这个小身板还没多大力气,不过对付几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
“明日等你大伯从镇上回来——”爷爷的旱烟袋敲在门框上,火星子溅在红玉脚边,“我倒要看看,两个妇道人家能翻出什么浪来!”
他佝偻的背影像片枯树皮,却在说起长子时挺首了腰杆,仿佛那在米行当账房的儿子,是悬在她们头顶的一把刀。
红玉攥紧了孝帕。
她记得大伯每次回家,总会用袖口掩着鼻子,嫌母亲烧的柴火饭有股焦味。
去年秋收,他曾指着场院里的玉米囤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弟妹以后少往娘家搬粮食。”
此刻这句话像冰棱子般卡在喉间,让她想起昨夜在空间里翻找医书时,指尖划过“麻沸散”那页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