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第一具遗体
林小安推门时，金属把手冰得他指尖发麻。
室内冷气开得极低，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将不锈钢操作台照得惨白。
操作台上躺着个人形轮廓，盖着素白尸布。
林小安做了三次深呼吸——每次开始工作前他都会这样——才戴上橡胶手套。
手套紧绷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这是熟悉的、专业的感觉。
"编号A-107，女性，25岁左右，高速车祸。
"阿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手里捧着一个雕花木盒，"面部严重损伤，需要修复。
"林小安点点头，轻轻掀开尸布。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手指一颤——这哪是"严重损伤"，简首是面目全非。
颅骨凹陷，右脸颊肌肉组织外翻，鼻梁粉碎性骨折。
但奇怪的是，伤口边缘异常整齐，没有普通车祸常见的撕裂伤。
"肇事车辆装了铲雪板？
"他下意识问道。
阿罗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差不多。
"她将木盒放在器械台上，"用这个上妆。
"木盒打开时，一股清冽的桂花香飘散开来。
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个瓷瓶，最小的只有拇指大小，最大的也不过口红粗细。
林小安拿起一个青瓷瓶，标签上写着"忘忧·叁号"。
"这不是市面上的化妆品。
"他拧开瓶盖，里面的膏体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在灯光下竟微微流动，"成分是...""别问。
"阿罗打断他，"从下巴开始涂抹，逆时针方向。
记住，绝对不能碰到她左手腕的月牙印记。
"林小安还想追问，阿罗己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三小时后我来验收。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操作间里格外刺耳。
器械台的工具都是顶级货。
林小安挑选了一把纤细的骨锉，开始小心修整碎裂的鼻骨。
当锉刀接触骨骼时，他惊讶地发现断面呈现出不正常的晶体结构，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七彩光斑。
"钛合金植入物？
"他喃喃自语，但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没有任何金属会有这种生物光泽。
随着工作推进，更多异常显现。
当他用镊子夹出嵌入颧骨的玻璃碎片时，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
一滴血珠从伤口渗出，不是暗红色，而是带着金粉的淡粉色，落在操作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烧出一个小坑。
林小安倒退两步，后腰撞上器械台。
手术钳掉在地上，清脆的金属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他盯着那具"尸体"，突然意识到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检查过生命体征。
手指颤抖着探向颈动脉。
当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股细微的电流窜上手臂，激得他汗毛倒竖。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皮肤触感不像死人，而是如同上好的丝绸，带着微微的温度。
"这不可能..."他缩回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是低温导致的触觉异常。
"转身去拿缝合线时，余光瞥见女尸的左手从操作台边缘滑落。
手腕内侧确实有个清晰的月牙形印记，泛着淡淡的银光。
那光芒随着他的注视忽明忽暗，如同呼吸。
林小安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触碰那个印记。
"我建议你别那么做。
"阿罗的声音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化妆师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房间，手里端着那杯诡异的紫色奶茶。
"她是谁？
"林小安声音嘶哑，"这不是普通尸体。
""当然不是。
"阿罗啜饮一口奶茶，琥珀色的眼睛在蒸汽后闪烁，"普通尸体可不会付功德点当小费。
"她放下杯子，从木盒中取出一支细毛笔，蘸了某种银色液体，开始在女尸额头上勾画复杂的花纹。
笔尖所过之处，皮肤下的金色脉络微微发亮，如同电路板被通电。
"继续你的工作。
"阿罗头也不抬地说，"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停。
修复面部，遮盖伤痕，就像对待普通客户一样。
"林小安的强迫症在这时救了他。
尽管手指仍在发抖，他还是机械地继续着修复程序。
清洁伤口，缝合肌肉组织，注射填充物...每个动作都精确到毫米。
当他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技术细节上时，那些超自然的现象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两小时后，基本轮廓己经恢复。
林小安正在用"忘忧粉底"遮盖额角的淤青时，突然发现女尸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他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肌肉痉挛。
"他对自己说，"低温环境下也会发生。
"但紧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粉底覆盖整张脸，女尸的面容开始变化——不是化妆效果，而是骨骼结构本身的微妙调整。
颧骨升高，下颌线条变得柔美，连发际线都微微后移，形成完美的鹅蛋脸型。
林小安僵在原地，看着这张脸逐渐变成某种...超越人类的美。
即使闭着眼睛，即使苍白如纸，这张脸也美得令人窒息，仿佛博物馆里沉睡的大理石雕像活了过来。
操作台上的无影灯突然剧烈闪烁。
在明灭的光线中，林小安看到女尸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出一缕银色雾气。
雾气在空中凝结成小小的月牙，旋转着消散了。
"时间到。
"阿罗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小安这才惊觉自己己经盯着女尸看了不知多久，手中的化妆棉早己捏得变形。
阿罗检查着成果，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月宫标准。
"她递给林小安一块绣着云纹的手帕，"擦擦汗。
你鼻尖上有滴血。
"林小安接过手帕，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满头大汗。
手帕触感奇异，像是用蜘蛛丝织成的，擦过皮肤时带走所有疲惫。
"她什么时候...我是说，家属什么时候来认领？
"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阿罗正在给女尸戴上一条珍珠项链，闻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家属？
广寒宫那位可不会亲自来人间接人。
"她调整了一下项链的位置，"子时会有快递员来取货。
""快递员？
""顺丰不行吗？
"阿罗突然笑了，露出一排过于整齐的牙齿，"开玩笑的。
是阴差，黑白无常那种——不过最近他们改穿西装了，说是要国际化。
"林小安不确定这是不是又一个玩笑。
他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回到女尸脸上。
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的公主，随时会醒来。
"最后一步。
"阿罗从木盒底层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晶莹的丹丸，轻轻放入女尸口中，"好了，收工。
去休息室喝杯奶茶吧，你看起来需要压压惊。
"阿罗又喊来一名员工，吩咐道：“将女尸推到冷藏室，用3号冷藏柜！”
林小安机械地跟着阿罗离开，出门前神使鬼差地向女尸瞅了一眼，他确信自己看到女尸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向他眨眼。
出了操作间的门，阿罗突然停下脚步："对了，今晚别接陌生电话。
""什么？
""特别是看到区号0888的。
"阿罗的琥珀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闪着光，"天庭客服最近总骚扰新员工。
"林小安张嘴想追问，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了他。
视野边缘泛起黑雾，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走廊尽头那面铜镜——镜中的自己，背后赫然站着个穿白衣的模糊身影。